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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303)+番外

江先生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赵骞则在心里懊悔——托大了!早先想得太好,竟没有想到初来乍到便有这般风险。不该让小郎君随他父亲到边城的!

他实不曾亲见过什么兵锋,乍一见魏兵这阵势,不免先要将最坏的情况作个打算。甚至在想,若事有不偕,当如何动脑筋调动护卫、说服安喜等人,将谢麟的家眷给先护送出城。若护送不出去,又该如何说动魏兵不要伤害他们——哪怕要谢家拿钱来赎人,都是可以的!

各有各的思量的时候,攻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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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兵冲锋的时候,程素素就闪进城楼里面去贴着墙根站着了。谢麟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到城楼上去,陪在程素素身边的除了小青,便是谢麟的弟子谢守清了。谢守清心底犯着嘀咕:这时节到这儿来看热闹,有点添乱啊。这可不大像是他知道的那位谢府的主母了。

程素素还真不是拣这时候来的,乃是知道等到打起仗来再过来就是添乱,是想在战前来看一看,天气这般冷,不晓得将士的冬装怎么样了。打仗的时候的衣着和不打仗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同是冬天,在营房里和在城头上吹冷风,能一样么?

好么,咔,魏兵来了,上下城的楼梯上人来人往,给墙城楼上了。程素素现在也在担心——敌兵攻城,自己不在家里,儿子闺女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怕是不怕呢?

谢守清一个没忍住,上前道:“师娘,咱们回去吧。”

程素素道:“看着了么?那儿,一进一出,各走一边,咱们过去走哪边儿?先窝着吧。”

谢守清凝目一看,原本这备战的滚木、箭矢等等还未运足数魏兵便来了,役伕、小卒一个个人背肩扛正往城墙上运货,确实不是个办法。只好张着胳膊护在程素素身边。

小青见了,笑道:“郎君不必这么担忧,那一年官人们都不在城里,将校们都打光了,守住邬州都是娘子的手笔。”

程素素道:“老安还在外面呢,你在这儿给我吹什么牛皮?”心里还是担忧的,城上准备不足,魏兵又比教匪更具战斗力,且魏兵还有教匪所万万不及的优势——后勤。

虽是劫掠为主,然而魏兵的背后是一个有着比较完善的体系的国家。

谢守清还是不大相信的,他见过江先生,知道这位先生虽然与赵骞有些瑜亮之心,本事还是有的,当时必是江先生辅佐,这位师娘有点傀儡的意思……正琢磨着,战鼓擂响了。

底下魏兵阵里一人拍马上前,大声以还算标准的官话喊阵:“速速献城!否则鸡犬不留!”

安喜大骂:“贼胡子!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城上城下骂作一片,骂到脸红脖子粗,下面再次擂鼓,攻城,开始了。

谢守清骂道:“贼子真是痴心妄想!”

“他们是说真的,”安喜派来保护的小校愤愤地道,“不降他们真的会屠城。”

谢守清脸色阴沉极了,男儿总有热血,理智告诉他,他是书生,他有更大的用处,比如动脑子。然而看到敌寇攻城,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跳得更快。

小青轻扯程素素的袖子,骇然道:“娘子,我怎么瞅着这……”

“教匪比起他们来,简直是一群孩子。”程素素肯定了小青的说法。小校乃是昔日邬州城里的小卒,大小连战活到了现在也升了职,接口道:“可不是,落教匪手里能活的,落他们手里死八个死。原以为教匪是畜牲,没想到是冤枉了教匪,真牲口在这儿!”

谢守清看了他一眼,小校道:“这位郎君,别道我是说气话,他们比教匪能吃苦。”

吃苦耐劳,还特听话,一根筋的人凶起来可比心眼儿多的人狠多了。

城下依旧是箭雨,听着箭枝破风之声,力度就比教匪高上十个点不止。程素素将窗户拉开一条缝,远处的骑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前冲,近处则因城墙挡住了视线看不真切,但是城墙上减员的速度却是可以看得见的。

程素素估算着,前番教匪攻城,最初的时候她不曾亲临,但是粮草、抚恤、药品都是有数的。再有双方的战力等等因素,综合起来看,直觉是对的,魏兵确实比教匪手上硬得多。

魏兵的攻城持续了半天的功夫,城上城下都有损失。休战的时候,程素素小心地带着谢守清和小青下城楼,谢守清依旧是张着双臂护着她们。安喜一脸灰地跑过来,见状大笑,声音嘶哑地:“小郎君,忒小心了。”招呼着副手收拾善后,自己亲自陪程素素下去。

程素素忙说:“没想到魏兵来得这么快,已耽误了你的事,怎么好再叫你送?在城里我能有什么危险?”

安喜的脸瞬间变作个苦相:“娘子,末将还有事要与安抚使商议呢。”谢麟这个安抚使,从设置时起,就不同于一般的地方长官,虽管庶务,与军事却有更深的联系。

程素素道:“那便同去吧。”

安喜走路总落后程素素半个身子,倒好与谢守清齐平,惹得谢守清多看他几眼。想谢守清也是书香世家的清贵公子,那目下无尘的模样与谢麟倒有几分相似,不幸入了谢麟的门墙,近来见到的奇事比他在京里的前十八年见到的都多。

路上,程素素还在问:“将士衣衫是不是单薄了些?”

安喜道:“末将要说的也是这个!这夜里得加人手巡城了,以前他们不夜战的,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想出来的,也学会使诡计了……”夜里比白天更冷,朝廷调集的物资眼下虽不致于短缺,但是想要都如前线的意,那也是不可能的。一心为国的有,从中侵吞些粮草辎重肥一肥自己的腰包的也不少。如果上头有人,不必太高,譬如有谢麟这样的照顾一下,安喜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当然,安喜本人……也会沾些好处就是了。

直到了车前,安喜还在与程素素说话:“娘子看见这些魏兵了吧?比教匪强得不止一点两点,一个能打教匪八个。”

“八个多了,三、五个吧。”程素素说。

“咳咳,算上他们头儿的本事,能打八个的,”安喜不好意思地说,“一群夯货,竟比有脑子的还难对付些。”

程素素摇摇头,上了车,放下车帘,脸也拉了下来——魏兵的势头可怕!小青打车上的格子里取出温在茶窠里的壶来,斟了一杯温茶:“缓一缓。”

程素素接过茶盏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微微一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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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洒了一些的茶水最终还是进了程素素的肚里,温热的茶水略略缓和了紧张。回到府里,程素素将安喜带给谢麟,自己便去看孩子。

卢氏先是担心地将她们打量一回,继而责怪地道:“这个时候往外跑,将孩子闪在家里,怎么好?”

程素素低头道:“不是有意的,被堵在外面了。”

卢氏道:“我叫他们谁都不许乱说话,哥儿姐儿都不知道呢。”

程素素叹道:“能护到什么时候呢?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别养的什么都不懂,有一天突然听说了,那才会吓傻呢。我来慢慢对他们讲。对了,老安也来了,到饭点了,备好饭。”

谢绍与谢秀正在背书,两个孩子虽看不出来是不是像谢麟一样的天才,但是照程素素的估计,他们应该是在水平线上的,学东西也快,逻辑居然还能自洽。见到程素素来,谢秀依旧是扑,谢绍依旧是站起来踱着小方步行礼。

程素素一边一个将他们拉过来:“书背到哪里啦?”

谢绍与谢秀的进度倒是差不多,一人一句,奶声奶气地背完了。单指背书,程素素也挑不出他们什么毛病来,便说:“好了,可以玩了。”

谢绍问道:“赵先生没有来,是不是有事?”

程素素轻描淡写地:“嗯,先前说过的魏兵攻城了。”

卢氏差点跳起来!就这么说出来了吗?!不好吧?

谢秀好奇地问:“不是说还远吗?”

程素素给了卢氏一个眼色,看吧,小东西心里明白着呢,你得跟他平等的谈,他才能跟你亲近,要把他当什么都不懂,他有事儿就不跟你讲,宁肯闷在心里。不能沟通,那麻烦就大了。反面典型就是谢麟和他爷爷,祖孙俩那关系,啧!

“嗯,他们跑得很快,就跑过来了。”

“来抢劫吗?”

“还打人。”程素素慢慢地给孩子讲一些已知的魏廷的情况,最后告诉他们,父母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办这一件大事的,所以魏国一旦生事,父母就会很忙云云。程素素甚至计划着,等这一次入侵的魏兵退去之后,要带儿女去看一看伤员。循序渐进,让他们接触点残酷的事实也不是坏事。要是养出个见血就尖叫晕倒的好好善良的孩子来,她哭都来不及。

对儿女讲解一阵,饭点也到了,安喜与谢麟一起吃了一顿放不开的午饭,得到谢麟的若干许诺,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谢麟这顿饭吃得也不是很痛快,安喜用餐不大文雅,两人的生活方式毕竟差着好几层。吃完饭,谢麟又与几位幕僚商量守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