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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206)+番外

夏大娘子略有些无措地堆着笑:“那什么,都是粗人弄的这些个。来了也不知道收拾家里,营里走了一趟,就搬了这些破烂儿回来。”她户籍上写的是京城不假,细细分来,京城里面的住户是不爱承认她这“京城人”的身份的。京城里的人,承认的是一圈城墙里的居民,才算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城外郊区,乃至郊县等等,都是乡下人。

夏大娘子是在丈夫做了偏将之后,才得以在城内置了个小院子,勉强获得了这资格的。终于可以挺直腰杆了,却遇到了相府嫡孙一家子,顿时有些气弱。

再者,这知府家的娘子,多么斯文的人呐!夏大娘子从未见过这么细致好看的小娘子,又白又俊,冬衣穿在身上都不显胖,瘦条条的,说话声儿也软软的,那么好听,笑起来也甜甜的。夏大娘子很担心自己家这样子吓着了这娇贵的小娘子,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

程素素眼睛亮晶晶的:“这样很好的。”

夏大娘子心道,这可真会说话呀!看着就讨人喜欢呐!再也不说这些人家的小娘子酸不拉叽的了。不是男人,我也爱这样的小娘子呐!

一面将人让到后堂,后堂的家俱也是混搭风,茶也一般,柴炭也带点气味,程素素都不在意,抿一口茶,笑道:“听说还有两位小娘子?”

“小东西羞见人呐!不懂礼数,别冲撞了。”

“怎么会呢?请见一见吧,邬州也有好些小娘子,呃,不知道两位小娘子的年岁?我倒知道几家小娘子,从极小的,到十来岁的都有,您要愿意,就一起就个伴儿。”她连夏家几口人,昨天买了几升米都知道,此时只当不明白。

夏大娘子见她通情达理,叫了两个女儿出来,这两个女儿年纪不大,一个十岁,一个七岁,看着倒比夏大娘子精致一些,虽不算小美人儿,也是生得端正。程素素笑道:“看着心里踏实。”要给见面礼。

夏大娘子不好意思了:“您都给过啦,年礼给了几大车的,我们还没收拾好了回礼呐!”

程素素道:“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两眼一抹黑的,当时有人帮我,现今我怎么就不能给您搭把手呢?以后您再帮帮别人,都是一样的。过年是过年,头回见面的礼,是不能少的。”赠了两个小姑娘新样的彩缎。

也不与夏大娘子多攀交情,只约了过年一道听曲吃酒。两人都有意交好,一时说得投契,认了京城的老乡,夏大娘子渐渐放得开了,声音也高了一点,正要讲今年京城的一些新鲜事,却被外面的喝彩声打断了。

夏大娘子嗖地站了起来,扬声道:“鬼哭狼嚎的什么?!不知道有客人吗?!脚筋打折了你们的!”

骂完了才想起来,呀,好像自己这儿也有客人,脸儿也红了。程素素笑道:“不碍的,我也喜欢热闹的,从小我就淘气。前面必是有趣……”

说到一半,外面滚进来一个小卒,半截黑塔一样地窝在门前:“禀,禀大娘子,是、是咱将军跟那知府大官人演武呢。”

夏大娘子骂道:“这老东西又发颠了!好叫斯文人天寒地冻陪他疯吗?”

程素素惊讶了:“我家官人居然好这个?不如去看看?”她也担心把谢麟给冻坏了。

两人同去前面新辟的演武场。

作者有话要说:

素素:谢先生,原来你能打?

谢先生:不要诬蔑好人!

第138章 弯弓射箭

夏大娘子焦虑万分, 到了邬州地界, 他们就是外来户,死老头子别一个开心,把人给得罪了。夏大娘子知道自己丈夫, 能升做偏将是撞了大运, 指望他自己,下辈子投个好胎还实在些。

夏偏将不会钻营, 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样的脾气做个大兵,做个什伍之长,都很好。再往上走,谁会只因为你人好就捧你上去?人家自己还想当官儿呢,凭什么让给你呢?官长喜欢这样的下属,只喜欢他做下属,并不想提拔他——这么不机灵, 扶不上墙, 干嘛浪费这把力气呢?每到升迁的时候,多少机灵人都上去,夏偏将都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好容易交了次好运, 可千万不能叫这样的脾气给造没了。如果不是还有外客在,夏大娘子现在就能冲过去揪着丈夫的耳朵吼:捞个文状元跟你喝西北风耍枪棒, 你脑子叫狼叼走是吧?没见过猪吃,还没见过猪跑吗?请这些人,你该准备好唱曲儿的女娘陪酒才是!

眼下, 她只能憋着,风风火火去演武场,还要担心文状元家娇滴滴的小娘子跟不上她的步子。

还好,小娘子看起来娇滴滴的,居然没有抱怨,跟她一块儿到了演武场。

夏偏将、夏家两个儿子、于秀才,一同陪着谢麟站在冷风里。于秀才两腮透粉,双眼晶亮,大力鼓掌喝彩。夏偏将也跟着叫了一声好,他两个儿子,夏三郎、夏四郎,一个十三、一个十一,都跟着拍巴掌。谢麟手里还拎着一张角弓,眯着眼睛,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顺着他的视线,程素素与夏大娘子看到墙根下一排靶子中的某一个,插着一枝羽箭。箭尖没入半寸,钉在拳头大的红心与外面一圈一指宽的蓝色圆环的边界上。

在夏偏将父子和于秀才看来,这样的成绩对于文状元来说,已经是值得喝彩的了。谢先生对这个成绩却不是很满意,君子六艺,有一样就是这个!怎么能是这么个成绩呢?

更尴尬的是,媳妇儿来了。媳妇作诗写文章差他不少,骑射正是能拉平成绩的项目。谢麟抿着唇,又来了一箭,这一箭比上一箭更往圆心挪了二分。夏偏将和于秀才巴掌拍得通红:“好!好!好!”夏偏将没管住自己的嘴,还吆喝了一声:“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我打死你信不信?!夏大娘子眼珠子快要瞪脱眶了,顾不得外客,冲来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大寒天冻坏脑子了是怎地?发的什么颠?将客人带到屋外来挨冻!你拿的那是什么?你拿刀干什么?!”

于秀才咳嗽了好几声,都被夏大娘子的嗓门压住了,只得尴尬地对谢麟解释:“我们大娘子,就是这般的……率直。”

谢麟并不管什么夏大娘子率直不率直,只要夏偏将能做好打手的工作,他并不介意容忍夏家的各种不明礼数。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再次弯弓搭箭,定定地看着靶子,算好角度。

“咻——啪!”正中圆心,谢麟才放下弓,毫不留恋地转过身,故作不经意地对程素素说:“怎么过来啦?”

程素素拍拍手:“看谢先生本事来了,不错不错。”

那一边,夏偏将被捣了好几肘子,嘟哝着:“旁的应酬我也不会呀……别打了,叫人看笑话了!”才制止了夏大娘子,夫妇二人脸上发烧,不好意思地来陪个情。

谢麟微笑道:“偏将率直之人,不必拘束。”

夏大娘子忙招呼大家去屋里坐。与文盲说话,比对主考官说话都要累,谢麟不假思索地道:“不多打扰来,今日登门拜访,致一问候而已。唔,府上得闲了,也请到舍下一叙。文武殊途,同在邬州,必有相通之处。”他也就在射靶子的时候成绩好些,武艺上头实在是……还是早些走掉吧!

瞥了一眼于秀才。

于秀才福至心灵,点点头:“晚生会提醒偏将的。”

夏大娘子担心丈夫已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程素素当着谢麟的面儿笑着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也说:“家里还有事,今天就不再多打扰了。我看您府上也还有些没有收拾好,等闲下来了,到我那儿,等您打牌呢。还有些娘子们,也等着见您。”

看这二位的样子,都不像生气,夏大娘子当面就大叹一口气:“哎哟,您二位真是和善人呐!换个人,看着他这不着调儿的,啧啧……”

程素素道:“我看这儿挺好的,呃……”夏偏将手里来拎着那把大刀,凑过来要跟谢麟道别。

见她看过去,夏偏将想将功补过,大步走来:“这个是鬼头刀!用起来不讲究,有力气会劈砍就成!”

程素素有些怀疑,做到偏将的人,怎么能这么的,呃,憨厚。夏偏将已经双手持刀,迈大步到了西边墙下,用力劈了下来。一个草人就这么被劈成了两半儿。程素素半张了嘴巴,夏偏将这架式,看着眼熟呐。

谢麟也起了兴趣,问道:“偏将这一刀,可有十年功夫不曾?”

夏偏将道:“使鬼头刀,都这几下子。说起来,土匪们使这个的才多哩,”又尝试了几招,“军中小卒使刀也就这几下,多了太花哨的才不顶用哩。使矛的、使枪的,最方便的,都只有那些,并不多,那才是杀人的招数。街头卖艺的那些玩艺儿,都是混个眼罢了。”

夏偏将说得兴起,谢麟又关注,夏大娘纵然不满,也老老实实听着,手在背后连摆,示意准备热茶汤。程素素捏着谢麟的袖口——谢先生,夏偏将演的这一套把式,我好像是会的。

谢麟将她的手拉到袖子里暖着——没错,我看过。

程素素——二师伯教的,他别是个匪号吧?

好容易夏偏将说过瘾了,谢麟听明白了,且暗示想看军中表演,夏偏将拍胸脯:“等我操练好那群小兔崽子,一定请老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