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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205)+番外

夏偏将道:“怎么?不能写么?”

当然不是!是太能写了,于秀才将谢麟的帖子捧着看了又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珍而重之的,读了又读,只觉得遣词造句妙到巅毫,竟不知道要怎么写回帖了。都知道夏偏将大字不识,那这帖子,不就是文书的水平吗?!要写得不好了,岂不是要在状元公面前丢脸了?

于秀才搜肠刮肚,只恨自己平常写的奇葩家书太多,影响了自己的书写习惯,弄得用词都不文雅了!好容易字斟句酌,觉得满意了,又对自己的书法不太满意了。

夏偏将围着他转了好一阵儿,越转他越写得不好,夏偏将只好离他远远的,蹲在门口。

夏大娘子带着个伶俐丫头往于秀才这里来,见状也不由小心翼翼了起来:“这是……还忙着呐?”

夏偏将蹲地抱着个头:“你甭吵吵他,叫他写。”

夏大娘子咽了口唾沫,退了出去,决定晚上再好好教育教育丈夫。

好容易于秀才战战兢又志得意满地写完了,抬头一看,到了该掌灯的时候了。今天这帖子是送不出去了,于秀才便和夏偏将商议:“既然要明天送帖子,我再琢磨琢磨?”

夏偏将是真不知道于秀才哪儿来的这份仔细,全家也就他能写了,只好同意了。于秀才又熬了半宿,添添改改,五更鸡啼,终于成稿。

夏大娘子干净利落地派人给府衙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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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一开就看到外面立着个人等着开门送帖子的情况还是不太多的,番役抻着懒腰打着哈欠拖开了大门,就叫门外一个黑脸壮汉给吓了一跳:“做做做做,做甚?”

夏家挑人的审美是这样的——高大、健壮,浓眉大眼,阔口直鼻。夏偏将自己个头偏矮,虽壮,身高终是件憾事,挑几个亲卒,都是这等长相,身高的要求就极高。照他的标准,一字摆开那是威风凛凛,拿去敲门,活似收阎王债的。夏大娘子偏偏也是这个爱好,觉得这样威武霸气。将最高健黝黑的一个派了去府衙。

这亲卒一路吓跑了三个早起担水的路人,问到一个打完更回家的更夫,才找到了府衙。到了地方,又吓着了一个番役。亲卒官话讲得好,番役却是一口邬州方言,两个人都别别扭扭,比划了好一阵儿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番役心道,这群丘八,果然凶神恶煞的。怪道都说不要与丘八打交道!瞥了瞥这丘八钵大的拳头,还是客客气气请他到门房去坐着等,还给丘八上了壶热茶:“咱看门的只有这些粗茶,您凑合着焐焐手吧。”

飞一般去报信了。

府衙从上到下都起得略晚,离了京城,都有些放鹰。谢麟才穿好衣服,捏着下巴往后院里去蹭个早点吃,还没走到二门,就被拖了回来——夏偏将送帖子来了。

谢麟打开了一看,嘴角一抽:“知道了,看雨,去打发些赏钱吧。你跟着他回去,见了偏将,就说,知道他新来必有一番忙乱,此时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等他们安顿下来,也好过年了,再一道吃酒。”

看雨领命,与番役去门房打发来人,中途还拐了个弯儿,捞了一盘点子带给夏家来人。

谢麟踱着方步,慢腾腾地独个儿往后走。

他对驿站颇为重视,自驿丞至驿卒,都被他顺得乖巧服贴。夏偏将一家才进邬州,驿丞就将消息送到了府衙里。不像谢麟到任时上下官员连着士绅一同出迎,夏偏将的到来,并没有惊动到地方。谢麟也没有组织人去迎接一个偏将的意思。

大约从幼崽期开始,谢麟就是个肚里明白的货。少年时惨遭变故,更是冷了心肠,总要别人先对他好,他才会对别人也渐渐温和起来。虽觉得程犀那样的君子很好,也清楚自己这辈子大约是与君子无缘的,是以热心肠的事情,他极少去做。

他对夏偏将,既没有什么印象,更不知其为人,非亲非故的却体贴关照夏偏将,乃是因为要用到夏偏将。他待夏偏将,留了的何止一个心眼?正在用着心机呢。

到了后面,程素素那儿正在摆早饭,看了他来,笑道:“可巧了,灶上才送来的。”

谢麟将帖子往几上一放,洗了手,坐在桌边才说:“夏家送来帖子了,写得……很有童趣。”

“噗,”程素素被这冷笑话给逗乐了,“怎么说话呢?”

“吃完饭你看了就知道了。”

程素素道:“你对偏将刻薄了啊。”

谢麟两条好看的眉毛此时才往中间拢了拢,道:“已做到偏将了,就没有个书办幕僚?别再是个不中用的。”谢丞相不至于办这等事吧?不过考虑到谢丞相还打算过扶植谢源,这种看走眼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程素素道:“中用不中用的,一时半会儿也换不了了,往好处想,偏将的履历,不像是个斯文人,不重文采不是太正常了吗?早晚要见到真人的,到时候再评定也还来得及。”

“也对。”谢麟不再说话,慢慢喝着鹿茸粥。带来的厨娘是相府的旧人,整治珍贵食材很有一套,做得鹿茸粥十分鲜香可口。谢麟默默地喝完了,默默地又看了程素素一眼。

“不好喝?”

谢麟慢吞吞地道:“没有。”

“长辈们又心疼你,给了你好些东西,你挑一挑,合用的留下来。”

“哦。”谢麟坐着不动。

程素素与他闲话了几句,他才慢吞吞地走了。程素素在他背后摇摇头:“怪怪的。”因夏大娘子来了,程素素也要为她引见一下本地的命妇们,大家虽不亲热,多少要打个照面的。据驿丞们的说法,这位娘子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程素素先约见了王经娘子、赵娘子等人,明是说着好容易下了场雪,赏雪吃酒。赏花的时候就与她们说了夏偏将一家已经来了,大家总要见个面,好说说话才行。王经娘子道:“京里来的?没听说过这个人,倒是没个谱了。”赵娘子心直口快的:“总不会比王偏将家还难办吧?好歹是个正房娘子。”

王偏将是携妾赴任的,家里没个主事的娘子由这妾来主持家务,交际上头可让娘子们为难了,骂个小妖精都要担心别误伤了她。文官武官本来交道就不多,后来便越来越淡了。其实赵娘子心里,是有些想与这些武官相交的,不为别的,武官胆子大,路子野,做些什么经营买卖的也不改粗犷风格,很有利润。

程素素道:“我与官人,会先去拜访一下的。大家伙儿,有什么要留意的,再与你们说。”

王经娘子笑道:“那我就放心啦。要是个好相处的人,以后咱们可有牌搭子了。”赵娘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极是极,张教谕家的娘子就不爱玩牌,可惜了了。”

眼下人不凑手,也打不起牌来,程素素就问起王麓如何,有信来没有。王经娘子笑道:“她呀不定在攒着写什么长信了,必有给您的。”程素素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年节好走动,兴许亲事就定下来了呢。”王经娘子道:“但愿如此了,怪舍不得的。”

一句话勾起了赵娘子的愁思来了,她很想高门嫁女,然则珍姐脾气犟,没与程素素玩到一起,王家搬来之后,又想女儿在王经娘子面前混个眼熟,可不知为何,珍姐依旧与王家也不甚投缘。赵娘子忍不住说:“令妹必有良配的,不像我家里那个冤家,还不知道将来落在哪里呢。”

王经娘子宽慰道:“缘份的事,急不来的。兴许有好运气在后面等着呢。”

程素素也说:“是呢,令郎还去京中读书吗?京中有好少年的。”

赵娘子脸上愁容更盛:“他更不省心啦。”

王经娘子与程素素只管拣好话说,却一字也不肯落在实处。赵娘子这一双儿女,都有些小毛病,赵娘子偏又盼着儿女成龙成凤的,她二人就不愿沾这个手了。譬如珍姐,有个做县令的父亲,一般乡绅家里多少得供着些,赵娘子想她高嫁,高门大户谁供个脾气不算好的县令的女儿呢?

赵娘子也不好拿自己家烦心事让别人给个结果,讪讪地转了个话题,三人闲话一阵,王经娘子便与赵娘子辞去了。程素素府衙内的事,一应按着旧例略作添减,定下了章程,便与谢麟亲自去拜访一下夏偏将家。

美其名曰,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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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偏将住在原来王偏将的宅子里,这地方程素素只到过一次,还是王偏将做生日时与谢麟一道来的。

进了宅子就大吃一惊——变化忒大了。

王偏将在时那些花里胡哨的摆设等等都不见了,换上了很有层次感的家俱。程素素被夏大娘子亲自迎进门,一路从前堂到后堂,看到了混搭的装修风格,完全可以从式样、材质来推测出某样家俱是夏家在何等家境下添置的。老榆木的、松木的、杨树板子的……

雕花的样子也与材质一样的混搭。

程素素眨眨眼,只当没看见。倒是对夏家宽阔的场地很有兴趣。王偏将在的时候,这里是搭棚宴客又或者搭台唱曲儿的地方,如今一片光秃秃的,东墙下一排草靶,西墙下一排草人,背面贴着后面抱厦台阶两溜兵器架子,兵器架子旁边是老大的石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