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子(13)

她且走且看，所遇之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少、善恶贵贱，与书上写的、戏里唱的大不相同。

这般大大开了眼界，涨了见识，一通游历下来，她自觉大有长进。

再再后来，楚嫣一时兴起扮作少年混入码头船队，整日没心没肺东游西荡。

待到这年香山枫叶红。所在船队正好要北上卖货，楚嫣这才跟着逆流而上，回到了那座京都盛地。

第19章 十八

十八

暌违大半年，京都繁华如昔。她自己却自觉沧桑许多。

美人美景看够了，船队也呆腻了，接下来往哪里去？

楚嫣思索一阵，好容易决定下：

她回了照旧客似云来的曼春楼，找到独居的老嬷嬷，招呼了声，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就住在了破败的储秀阁。

要说人都恋旧，老宅回不去，住了几年的曼春楼也勉强算个“旧”了，储秀阁破着也是破着，她住进来也不算浪费。

待楚嫣安然住进去，望着依稀眼熟的屋檐走廊，才恍觉其中的荒诞：小时她拼了命想逃离的地方，如今竟成了唯一能收留她的居所。

可再荒诞，日子也还要过下去。

虽然楚嫣是仗着自己那身打退无数肖小的武功才敢住进这里，但由于储秀阁偏破得过分，她那身装束又简陋得活像个烧火丫头，实在引不起人半点关注。

所以，没有半点风浪，楚嫣硬是在曼春楼里安了窝。每日接过打水劈柴等力气活，老嬷嬷则乐呵呵只管做饭，一少一老过得颇为和顺。

时光如流水，这样的平静度日，持续到楚嫣闻知那个消息：

当朝手握重权、俊美无俦的大将军穆王，为太后赐婚，将与相国之女成亲。

*

按理说，以穆王的身份，不该年届而立还未婚。

但好巧不巧，与其指腹为婚的那位闺秀及笄前夭折，彼时又碰上先帝重疾，大行前特意把他这位仅剩的、精明强干的四皇弟封到了边关苦寒地作守将。

那地方，据说母蚊子都难寻个。直到守完国丧，穆王借着大胜夷狄风光回京，这些年又是斗权臣、又是忙改革的，京都百姓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剩到现在了。

眼下怕是太后老人家终于看不过眼，亲自来给老光棍配对了。满城百姓们听说，都不禁鼓掌叫好。

也是礼部正式下了婚书，自内库抬到相国家的聘礼蜿蜒了大半条长安街，楚嫣方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她当即就呆住，反应过来奔到大街，挤在攒动人群间，眼睁睁望着那十里红妆招摇过街。

穆王要娶亲了。要娶相国的女儿。那卿霖怎么办？

她急的不行，差点立马杀到穆王府问个究竟。抬步又生生止住——她这么过去，以什么身份，以什么资格去质问？

如果此事还有内情，如果卿霖与穆王另有谋划，她这么赶去坏了人家事，又惹得穆王动怒怎么办？

思绪纷杂似一团乱麻。最后，楚嫣还是失魂落魄地回了曼春楼。

第20章 十九

十九

“喂，你瞧见内库送到相国府的聘礼了吗？啧啧，天子立后也不过如此了吧……”

曼春楼。不去茅房，偏在墙角根撩袍子的两个半醉嫖.客一边小解，一边嘻嘻哈哈说闲话。

另一个胆子小点。

“嗐，可别乱说！那个煞星可不好惹，无法无天的武安侯都折他手里了，如今朝上可连相国都不敢跟他别苗头……”

“再是威风八面，不还得为了稳住太后那党，捏着鼻子娶相国女儿！”

最先提起话头的那人颇是不屑，忽又起了八卦的心思。

“欸你说，这次婚期定的这么急，是不是‘不行’的传闻是真的？——不然，这穆王也不至于光棍这么多年呐。”

“嘿，哪是不行。”胆小的那个也陡然猥琐起来，他缩头瞧瞧左右，凑近同伴耳边。

“人家不是不行，是只对多了把的‘行’！当初那武安侯，就是因为和煞星争个小倌得罪他的……我还听说，现在那小倌还藏在王府后院呢……”

墙根下两人猥琐对笑。然后忽地同时痛呼，双双捂臀怒吼：

“谁拿石头砸爷屁股的？！”

*

随手教训了下那两个没事嚼舌根的嫖.客，楚嫣翻下墙头，越想越是发愁。

穆王娶亲，对象还是堂堂相国的千金，怎么看卿霖的处境都很不妙。

她真的要坐视不理，任凭唯一好友陷入困境吗？

——不，不行。她至少也要先探探卿霖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是被穆王欺负了，除了她恐怕也没谁敢顶着穆王威压出手帮他了。

终于打定主意，楚嫣立马收拾好行头，待夜入三更，再度潜入王府。

*

为半月后的大婚忙碌，此刻的王府仍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