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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空(出书版)(64)

“红色。”在中国,红色代表着吉祥、富贵。

“先生是准备求婚吗?”对于帅哥,店员总是话有点多。

黎漠看着店员小心地把对戒放进红色的锦缎盒子:“是的。”

“是不是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还有许许多多的花?”

“比这有创意多了。”黎漠神秘地挤挤眼,想象那一幕,眼中立时流光溢彩,店员看得呆住。

黎索南没有和黎漠同行,他和妻子提前两天去了北京,他答应管爸爸一起先去爬长城。

黎漠的机票也早早预订了,把手上的事务整理了下,和合伙人打了招呼,他迫不及待想飞去北京。他和管蘅分开二十四天了,尽管天天通话,还是很想念。在这二十四天里,空荡荡的家一点点被填满,处处都是管蘅的痕迹,就连花园里种下的花也扎了根,长得不错。

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黎漠摸着身边绵软的床单,今晚,是他最后一次一个人躺在这,以后每晚,管蘅都会在他的身边。他带着满满的幸福闭上了眼睛。

漆黑如墨汁的夜,耳边仿佛有气流呼啸而过,身子不住地下坠,快如飞梭,他死死地抓住座椅的扶手。发生了什么?他在哪里?黎漠不敢睁开眼睛,只感到速度越来越快。突然,轰地一声,身子撞上了什么,火光冲天,灼热感逼得黎漠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在地上,心跳剧烈,满额头的冷汗。原来是梦,梦里,他搭乘的飞机坠毁了。黎漠急促地呼吸。怎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难道是太急于想看到管蘅,心有所忧,夜有所梦吗?黎漠失笑,慢慢爬起来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如果是以前,这样的梦,他不会往心里去。可是今夜,梦中的情境却在脑海中徘徊不去。他不信鬼神,不信上帝,可是人一旦爱上了人,就有了弱点,就会变得胆小慎微。爱情里,不仅要珍爱着对方,同时更要为了对方珍爱自己。

黎漠发了一会呆,起身上网把航班往后推迟了一天。他不唯心,可是他害怕,如果他真有个什么,管蘅该怎么办?他不能丢下管蘅一个人,尽管这样的行径很可笑,但他不在意,哪怕仅仅是图个心安。

乐团已经上台就坐,休息室里只有管蘅和梅歆。管蘅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纤细修长,面容皎洁如月。梅歆是果绿的长裙,明艳得像把春天穿在身上。

“怎么没有看见黎漠?”梅歆对着镜子再一次整理妆容,她是完美主义者,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漏。

“飞机晚点了!”管蘅短促地笑了下。

“有点遗憾。”梅歆耸耸肩。

“没关系,还有三场演出呢,总会赶上一场的。”管蘅今天带了两支指挥棒。那支用旧的,是她刚转去指挥系时,陆庭芜陪她去买的。他觉得挺有趣,管蘅给他也买了一支,被他称为情侣棒。另一支是在巴黎时,黎漠送给她的。她将褪色的指挥棒放进盒子里,拿起新的指挥棒。

工作人员敲门,梅歆该上台了。等到掌声平息,管蘅出了休息室,穿过走廊,向舞台走去。

首场演出,会有许多张熟悉的面孔,管蘅看见了柯逸,看到了坐在轮椅中的杨小再,看到了小熊老师,看到了装深沉的高以梵,看到了黎叔和爸爸,看到了国内古典音乐界的学术代表沈仰南教授,看到了央视的夏奕阳主播一行……可惜,没有黎漠。不过,音乐会会全程录像,他会看到她指挥生涯的启程。

她生命里的点点滴滴,她答应过他,都要与他分享。

梅歆果然展现出世界顶尖小提琴家应有的实力,演奏流畅一气呵成,在这样的强大气场面前,管蘅率领的乐团丝毫不弱,乐队的气息与梅歆的表现浑然一体。虽然作品节奏多变,但乐队却十分通顺,乐句连贯自然,整体上音乐充满了张力,旋律线条完全舒展,层次丰富。特别在第三乐章,节奏强烈了起来,管蘅赋予了乐队爆棚却一点也不吵闹的音响,极具对比性的起伏跌宕让音乐充满了活动、生气,仿佛置身在山野之中,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天晚上网络上的乐评就出来了。有人说我承认管蘅很美丽,可是她的指挥让人忽视了她的美丽,可见决定音乐的是指挥的气质,而非性别;有人说记忆中爱乐乐团从未有过今晚神奇的表现,每个声部都在闪闪发光;有人说管蘅真的是人生赢家,人又靓,指挥又那儿的专业范儿,这让和她同年的我还怎么活。

沈仰南教授也特地写了评论文章,他说了几句俗语,说如果音乐是种语言,那么管蘅现在应该已经通过专业八级了。城市电台的主持人叶子在金牌栏目《叶子的星空》也提到了管蘅。那天她的主持有点感性,她说很久没看音乐会,本来是想带儿子去熏陶熏陶的,没想到,自己倒先被感动了。她想起在奥克兰留学的日子,弃播音改学金融,每天被一堆的数字和专业术语压得都不敢随便喘气,只有周末才能轻松一下。奥克兰的剧场在周末总有各种乐团的演出,可是看音乐会的人要么是举家出行要么是双双对对,只有她形只影单,对比得她想家想得发疯。她那时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回国后,能和家人看一场国内指挥家指挥的音乐会。今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节目结尾时,她说一定要找个机会向管蘅当面道谢,最好是让管蘅来电台和她一起做一次节目。陆笑笑告诉管蘅,叶子和夏奕阳主播是两口子,你上了她的节目,后面说不定就能上《新闻联播》了,开心不?管蘅老老实实答,这才是开始,要等四场演出全部结束,我才能下结论。现在,她依然很紧张。

走廊上都是记者,门口乐迷不愿离去,管蘅是在保安的护送下才顺利地上了车。手机响了,是黎漠的。他已到达香港,等待转机来北京。

“终于离你不远了。”黎漠自我解嘲。“我在网上看到新闻了,首演非常成功。”

管蘅看了看开车的陆笑笑,把声音压低:“腿有点酸。”

“呃,你用腿指挥的吗?”

“黎漠!”

“哈哈,我知道,站得太久,又紧张,肌肉僵住了。以后每天早晨,我陪你跑步一个小时。指挥也是个体力活。”

“嗯。香港飞北京两个小时能到吧?”

“香港这边天气不好,港班延误得厉害,有好几架航班都取消了。飞往北京的最近也有四个小时后才能起飞。没事,大半个地球都过来了,这点距离不算什么。明晚的演出,我肯定在。”

这应该不算是个很重的承诺,然而黎漠却没能实现,因为第二天北京下雨了。

《圣经》里讲述诺亚造方舟那一章,说倾盆大雨从云层中落下,就好像天开了个窗口,雨水从窗口倾泻而出,很快小溪变成了急流,河水漫过了河岸,水位越来越高。

北京上空大概也开了扇窗,暴雨如柱,从早晨八点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傍晚。地铁口像瀑布一般,飞流直下三千尺。网友促狭地说请到北京来看海。

飞往北京的航班几乎全部取消,黎漠只得先飞上海,再从上海坐高铁去北京。高铁过天津时停了,列车员通知,北京雨太大,列车无法过去,必须暂停天津站。

黎漠站在车窗前看天,天空有点浑浊,了无生气的样子。他在飓风来临前的孤岛上看过比这狰狞的天空。正午时间,突然漆黑不见五指,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瞬间,闪电像银蛇一样在夜色里狂舞,暴雨不是在下,而是在倒,树连根拔起。那一刻,感觉人是那么的渺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吞噬掉。

天津也在下雨,中雨,下得有条不紊。站台上列车员撑着伞走来走去,神情很严峻。靠近车门的地方,很多人挤在一起抽烟,焦燥不安地走来走去。

黎漠给管蘅打电话,没有人接听。他看了下时间,十二点多一点。车厢内空调开得很凉,可他还是觉得热。

十分钟后,管蘅回电话了,他迫不及待地接听。

“刚刚在厨房里煲汤,没听见手机响。你到哪了?”管蘅的声音永远清清雅雅,一下就安抚了黎漠的烦躁。

“天津。我从没觉得北京是这么的远,好像要绕地球一圈,才能看到你。”黎漠笑着抱怨。

“别着急,我又不会跑,始终都在。错过演出也没事,以后的音乐会,你都会陪着我,对吗?”

黎漠内疚道:“以后的音乐会怎么能和这次比,我都觉得自己像个骗子,一再出尔反尔。”

“嗯,你是有点过分了。”管蘅想装出气愤的样子,一出声,自己先笑了。

黎漠低下声音:“会不会等我到了,你把门锁紧,不让我进门?”

“门可以锁住,心又锁不住。”

这听似无奈之语,让黎漠整个人瞬间都颤栗了。“管蘅,如果下一刻雨停了,高铁恢复通行,我可以赶上今晚的演出,你对我有什么期待吗?”

“啊,你是不是准备了特别惊喜?”管蘅喉咙有些发干,不禁咽了咽口水。

“是的。”

“我们要提前排练下么,不然我会跟不上节奏?”

“对的。”

“我想你会给我送花,然后我想听听你对乐团的评论,不准评论我,因为你会偏心。”

“乐团无论是情绪还是技术都无懈可击,尢其在转入慢反部分,底蕴十足,无论是坐在剧场的哪个位置,每一个细微处都丝丝入耳。演出比我在CD里听到的任何一个版本都好,可以讲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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