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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空(出书版)(60)

黎漠打开袋子,拿出一瓶香槟:“虽然面试通过在我的意料之中,可还是要为此喝一杯。”

“还意料之中呢,穆利先生突然让我上台指挥,那几分钟,我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管蘅想想都哆嗦。

“巴黎交响乐团的穆利?”

“是,我现在是他的学生了。不过,他要求好高,我有点担……”未来得及出口的“心”字被黎漠吞进了嘴里。

他替她感慨,替她庆幸,一个人,黑暗中,荒野里,就那么摸索、跋涉,孤独,无依,终于,终于,她迎来了天明。

“黎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这话有点肉麻,可是管蘅觉得是出自自己的肺腑。要不是黎漠坚持带她来巴黎,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彼岸,也许终生都会在路上吧!

“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声带的振动如隐形的蝉翼般掠过空气,扑棱棱地溅起金色光尘。

车没开多久就停了,管蘅辨识了下,似乎是第七区的孔蒂河畔,两人慢慢在河岸婆娑的树影下漫步,河中驶过一艘快艇,像在水面开劈了一条高速。“那是新桥吗?”管蘅借着路灯的光线,隐隐看到四根女像柱。

管蘅知道新桥,是因为那部浪漫的法国爱情片《新桥恋人》,不过,那里面新桥很破。实际上新桥是巴黎最古老也是最迷人的桥,桥上有凸出的半圆形观景平台,桥面和桥墩的交界处缀着上百个人脸塑像。它的十二个拱桥桥洞将塞纳河的左右两岸连接起来,形成一道优雅的曲线,桥心正好落在西岱岛的高处。

桥上出奇地冷清,风有些大。黎漠紧紧牵住管蘅的手,与刚才车上温柔风趣的那个人简直判若两人,他似乎很严肃。管蘅也不敢出声,两人从桥头走到了桥尾。

“管蘅,”他轻轻喊她的名字,要她回头看桥面。“刚刚,我们一起走过来了。”

她心口一胀,灼热地看向他。

“无论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你的事业,我都想紧紧握住你的手,与你并肩同行。如果我做到,管蘅,记住,我不是你的恩人,我是你的爱人。我欣赏你的音乐才华,但这不是我爱你的理由。我爱你,是男人爱女人,你微笑时的恬美,你流泪时的悲痛,你的隐忍,你的逞强,都令我心动。所以,我的一切甘愿与你分享,任你索取。所以,以后不准说谢谢。所以……”

这一次,是管蘅吃掉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穆利给管蘅布置的第一个作业就是了解歌剧。他说对指挥家而言,交响乐与歌剧就像自行车的两只轮子,少一只车就动不了。交响乐里包含协奏曲或交响诗等类型,但歌剧就完全不同。一次也没指挥过歌剧就离开人世,和没听过瓦格纳就死去就是同样的道理。不懂歌剧,就无从了解普契尼与威尔第,连莫扎特都将半生精力投注在歌剧上。你现在在交响乐方面缺少的是练习与登台的机会,这个急不来,但是歌剧需要你定下心来认真研习。

管蘅一下子就压力山大,这个黎漠帮不了他,她只得和黎索南探讨。黎索南说先别想太多,咱们多看几场。他还让管蘅最好学习意大利语。很多著名的歌剧,都是以意大利语演唱的。

晚上,黎索南就订了票,歌剧《弄臣》。进场前,他突然拍了下额头,内疚道:“今晚演奏的乐团是芝加哥交响乐团,首席是梅歆。你认识梅歆吗?”他怕管蘅误会,觉得还是主动提起的好。

遇见梅歆是早晚的事,管蘅并不惊讶。“认识的,她是我学姐。”

“那就好。演出结束,我要去后台和她打个招呼,你要一起去吗?”黎索南小心翼翼地问。

管蘅想了想,说道:“我在休息厅等叔叔。”

歌剧通常很冗长,几乎都在三小时以上。欣赏歌剧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管蘅坐在场内,算是能理解高以梵为什么会酣然入睡。管蘅有几次撑不住,想去休息厅喝杯咖啡,黎索南不赞成地瞪她一眼,要她专注地看着舞台。指挥在指挥歌剧时,不仅要与乐团配合,还要与演唱者配合。管蘅看见了梅歆,她看上去很投入。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管蘅从不否定。

到尾声,管蘅算是才看出了一点门道,不过,还是偷偷拭汗。黎索南没让他等太久,就从后台回来了。

黎漠工作室开张那天,梅歆送了花篮。两个人偶尔也会打个电话,问问好,说说近况。梅歆知道管蘅来巴黎了,让黎索南代问管蘅好。黎索南实在不忍心看她强装的豁达样,哪里敢久留。

管蘅回到家,向黎漠抱怨,今天看歌剧看得腰酸腿痛。黎漠纳闷,他们要你上台帮着搬道具了?管蘅噘嘴,比那辛苦多了,我一刻都不敢放松,肌肉全程紧绷,我怕我会睡着。

黎漠很不厚道地笑了,我要告诉高以梵,他终于找到盟友了。

管蘅气道,我比他好多了。

黎漠为了给管蘅解压,他带管蘅去看了场一个美国乐队的演唱会。那场景和看音乐会浑然不同,全场观众像一锅沸腾的水,尖叫声盖过了音乐声。管蘅什么也没听到,感觉就过去看了三四个男人在舞台上跳来蹦去。回到家,倒头就睡,梦里还在说:黎漠,关掉,太吵了。黎漠在一旁看得心都折了,抱着人亲了又亲。

穆利要随乐团去美国作为期两周的巡回演出,管蘅决定在这两周内恶补下歌剧。她觉得光看剧是没有用的,想了解,就要先研读歌剧的发展史。歌剧院附近的书店有关歌剧方面的书很多,管蘅抚额,她的法语勉强可以与人会话,想读懂这种专业性的大部头著作太难了。但再难也得啃。

在完成一天的读谱、听谱之后,她带上书,去公园的长椅啃一会。啃到满嘴艰涩时,抬下头看看前面的喷泉,让自己放松下。

有一天,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戴着墨镜,拽拽地昂着下巴。那人在喷泉后面闪了下,就不见了。她侧过身去找寻,身边坐下一人,拿起她带来的苹果,啃得咯吱咯吱的。

“你怎么会在这?”管蘅很诧异。

柯逸耸耸肩:“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管蘅翻了个白眼,继续啃自己的书,不理这种狂人。

柯逸啃完苹果,眯起眼,对准喷泉,把果核扔了过去。“我是来巴黎游学的,因为失恋。”

“你失个鬼恋啊!”管蘅没好气道。

柯逸凉凉地瞥向她:“别自作多情,我失恋的对象不是你。”

管蘅合上书:“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的交响演唱会延后,我向你道歉。”管蘅的歉意并不诚挚,在陆庭芜把照片上传时,柯逸没有及时安抚粉丝,他几乎是纵容粉丝把怒气发泄到她身上。在这之前,有多次的机会澄清绯闻,柯逸却一次又一次地诱导粉丝们把绯闻当真。他很恨她吗?巴黎这么大,他能找到这小小的公园,这应该不是偶遇这么简单,怕是他又另有所图。

“你似乎过得不错。”柯逸上上下下看了管蘅几眼,掏出手机。“为我们的久别重逢,我们来拍照纪念下吧!”

“柯逸,够了。”管蘅早有防备,一把抢过手机。

“你以为你离开,就和我没关系了吗?”柯逸翘起长腿,一副长聊的样子。

“我们本来就没关系。”

柯逸竖起手指,一根根地数着:“我爱梅歆,梅歆爱黎漠,黎漠爱你,你和我是官方CP,我们都是四角关系中的一员。你推脱不掉的。”

“你很爱梅歆么?”听柯逸说“爱”,管蘅觉得怪怪的。

柯逸困惑地拧着眉:“暗恋加明恋,好几年,可是我现在不确定我到底是恋她,还是恋着当年那么单纯而又疯狂陷入恋爱中的自己,真是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说实话,即使她不爱黎漠,我和她也不可能的。我俩音乐理念不同。她鄙视流行音乐,认为上不了台面。我觉得我和你在这方面倒是很好沟通的。”

“然后呢?”管蘅不动声色,这人倒是挺明白的。

柯逸眨了好几下眼睛,问道:“你最近上网没?”

“没有。”每天有功课,要啃书,还要做家务,陪黎漠聊天,能挤点时间,就想着去看场音乐会或歌剧,网上的风云和她无关。

柯逸低声笑了下:“你还真是云淡风轻。你被人肉搜索了,你因祸得福,被挖出的料差不多把你洗得白白的,陆庭芜倒是黑了。”

管蘅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着,透出些柔和的书卷气。

“你不会想放过他吧?”

“不然呢?整天想着怎样报复他,所有的生活全部被他填满,心情为他左右,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过去的就过去吧,不刻意遗忘,不奢望抹净,让它随时间慢慢淡去。他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也不会影响到、伤害到我我。”管蘅淡然道。

“真的?”都惨到事业停摆、背井离乡,还大言不惭。柯逸真是恨其不争。

管蘅看时间,黎漠一会该回家了。今天晚上隔壁太太的女儿过生日,邀请他们俩去吃晚餐。黎漠说他会在街上买份礼物,她不知他是否懂小女生的喜好。她站起身,和柯逸告别。

“管蘅,陆庭芜进去了。”柯逸用一种快意的语调喊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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