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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空(出书版)(53)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吭声。戛然响起的电话,像午夜凶铃似的,惊得众人都神情一紧。

景涂然接的电话,只嗯了两声,便挂了。“柯逸在机场,把记者给打了。”

莫静言脑中轰地下,感觉到星煌可以降半旗了。

公关部经理勇敢发言:“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们只能让事态止在这儿,不能再发展下去了。管蘅,这人手里还有其他照片吗?”

管蘅轻轻摇了摇头。

公关部经理长舒一口气:“莫姐,那我们准备记者见面会?”

“你要道歉还是解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像是狡辩,索性沉默到底。管蘅的一切活动无限期暂停。”莫静言沉声说道。

众人收起面前的文件,逐一离开。莫静言让陆笑笑也出去下,把门带上。“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你和黎漠被偷拍的照片至今没有爆光,因为偷拍的人不是狗仔,而是照片里的他请的私家侦探。你和柯逸的绯闻炒得满天飞,他明白那是炒作,所以不在意。可是你和黎漠却是真真切切的恋爱,他火了,于是把你们以前的照片上传到网站。管蘅,他是谁?”莫静言指着墙壁上打着马赛克的脸。

“莫姐,对不起!”管蘅站起来,欠了欠身。

莫静言冷笑道:“你到这个时候还要帮他隐瞒,你看不出,他要把你给毁了吗?我告诉你,你瞒不了多久的,几年前,你应该还在读书吧,强大的粉丝们很快就能人肉出他是谁的。”

管蘅抿紧嘴唇,不知是怕自己不小心哭出来,还是不小心说出什么来。莫静言定定地瞪着她,愤怒得头上都快冒青烟了。“每签一位艺人,都是一次投资,这些年来,我的投资从没失手过。管蘅,你破了我的例。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接受我的失败。”

管蘅抱歉地再一次朝莫静言欠了欠身。大门已经被记者们堵得水泄不通,她和陆笑笑只得从后门离开。陆笑笑一路上直撇嘴,像是很懊恼,可能是因为跟错了艺人。

立交桥的拆迁工作已经全面展开,墙倒屋坍,尘埃满天。车像在云雾中行走,陆笑笑开得小心翼翼,有两次还是差点撞上前面的车,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把管蘅送到小区门口,就急急走了。

汇贤佳苑里的人大概很少上网,看到管蘅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笑。离开时太慌乱,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台灯忘了关,厨房里的水笼头没有拧紧,水滴答、滴答地滴着。管蘅过去把笼头拧紧,一抬眼,发现窗台上的那盆蘅芜长势没前一阵好了,叶子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似乎要死了。

管蘅摸了摸叶子,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没有短信。

像陀螺一样转着的人突然停下来,有点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干吗。时间过得很缓慢,缓慢得像一棵树从发芽到结果。

天黑了,空气里飘浮着呛人的灰尘味,管蘅不得不把门窗紧闭,感觉把整个人像塞在一个盒子里。管蘅想起来北京的那天,也是夜里,火车的车厢也像是一个盒子。高铁很驶得很平稳,同车厢的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书、上网,她怔怔地看着车窗,车窗上映着的是她紧拧着眉的面容。

爸爸说中国是以淮河来划分南和北,南方和北方,不仅气候差异很大,生活、饮食习惯也有很多不同,他问她你能适应吗?其实爸爸是不同意她参加《全城恋歌》,可是看她这么拼命,又舍不得阻止。她宽慰爸爸道,南和北算什么,以后我出国学音乐,那可是西半球与东半球,连时间都不一致,怎么办呢?爸爸拍拍她的头,替她拉上行李箱,说你决定了就好。

决定了就不能后悔,不能回首,不能落泪。管蘅移动了下发麻的脚,她倚着墙站着,离台灯远,墙下是长长的身影,迷离的光,淡淡的暗。

直到天亮,手机依然很平静。管蘅犹豫了许久,还是给黎漠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她决定要挂断时,黎漠的声音才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哑哑的,涩涩的,像宿醉。

“哦,起床了吗?”黎漠问。

管蘅看着穿过树梢的阳光,说道:“起了有一会了。你在家?”

“是,在家,还没起呢!”

说完这句,两人好像都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一起默契地沉默着,只听到彼此的呼吸细细长长。

“黎漠……”管蘅按着心口,感觉空气像稀薄了,她有点窒息。

黎漠应了一声,笑了起来:“管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日本吗?”

管蘅屏住了呼吸,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有现在,也有将来,可是我的过去,你无法参预,那么,我愿意把它与你分享。哪怕我的过去是坑坑洼洼,狰狞不堪,我都愿意撩起面纱,让你看个清楚。可是,你似乎不这么想。”黎漠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成一声轻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虽然不够强大,但至少不会让你今日被那些根本不承解你的人莫须有的羞辱、指责。管蘅,你是喜欢我的,我能感受得到,可是你并不信任我。”

泪无声地从眼角向下流淌,很快打湿了前襟。

“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过几天,我给你电话。好吗?”

“好!”管蘅用尽全力才让自己镇定地回道。

音乐里有一个曲式叫赋格,又称“遁走曲”,意为追逐、遁走,基本特点是运用模仿对位法,使一个简单的而富有特性的主题在乐曲的各声部轮流出现一次,并常以尾声结束。

陆庭芜离开宁城时是悄悄的,没有和她说再见。他的手机已经不是以前的那只了,她不知那张照片他还一直留着,现在以这样的方式扔出来,应该是他真正的把她的过去彻底结束了。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莫静言问她时,她不知他在哪里,是否成家,是否生子。她要怎么回答,哦,我有过一个男友,他现在是人家的男友、人家的老公,说不定还是人家的爸爸,他用失踪的方式决绝地把和她的过去抹去。有的伤口已经痊愈,撩开衣服,就是一个伤疤。她的伤口连着衣服,一撩开,血淋淋的。她是人,疼痛会将她溺没的。

高以梵回国了,电影节上拿了个银奖,他的心情很不错,特地专心陪了黎漠两天,以一种愧疚而又同情、不解的复杂心情。

他再不喜欢柯逸,柯逸是他家的艺人,作为公关部经理,关键时刻,他要无条件地站在柯逸那一边。作为一个明星,在机场那样的公共场合,殴打记者,要在平时,那是一个不得了的丑闻,公司就是全方位出动,也不一定平息得了,但是这是个特殊时刻,他引导谀论倾向为情所伤那一面。世间的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柯逸贵为天王巨星,官方CP的女友出了“艳照门”,他怎么可能平静?偏偏记者们还就爱戳别人的伤口,柯逸当然就失控了。强大的粉丝们对自己的天王是又心疼又怜惜,于是更加的痛恨罪魁祸首—管蘅。

高以梵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把这件事大而化小,淡而化了。然后他就来向黎漠道歉了。来之前,他上了下网,“管蘅滚出娱乐圈”,似乎地球人已经阻止不了了。那些个挨不着边的明星艺人们,也在微博上冷嘲热讽,明显的落井下石。特别是那个可爱多组合,被记者采访时,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神情。啊,管蘅呀,是的,我们一起参加《全城恋歌》,可是她都不和我们说话的,她太高大上了,我们对她一点都不了解,赛后,我们也不联系。我们只是刚出道的艺人,被这样对待是正常的。说完,卖萌地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有多委屈有多委屈。

星煌替管蘅打造的形象太清高,这会真显出劣势了。而管蘅的铁粉们,太知性,吵起架来文绉绉的,根本架不住黑子们潮水般的攻击。

黎漠坐在露台上喝酒,白色藤编的桌椅,穿休闲装的男人手握酒杯,余晖落了一肩,那样子像是全世界都和他无关一样。

听完高以梵结结巴巴的道歉,黎漠只轻轻喔了一声,给他也倒了杯酒。高以梵挺意外,以为黎漠至少要给他几拳。他惴惴不安地坐下:“真不生气?”

黎漠傲然道:“那些人真是乱操心,娱乐圈这种地方,管蘅从来不留恋,离开就离开。”

高以梵悬着的心款款落地,一拍大腿:“那你在这装什么深沉呀?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又不是床照,谁年少时没恋过爱过啊!不过,管蘅碰着的是个人渣罢了。你这绝对不算绿云罩顶,那会,你不知在哪也泡着妞呢!”

余晖下,黎漠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的疏远。“我不是装深沉,我是真的妒忌了。”他自嘲地一笑,把酒杯放下,掏出一支烟,点上火。

高以梵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你在做诗吗,一个人渣有什么好妒忌的?”

黎漠徐徐吐出一口烟雾,笑了笑:“你根本不知管蘅有多爱他,她为他学做饭,为他放弃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奖学金,为他退学,什么时候都无条件地护着他……”他说不下去了,越说越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原来,她也可以这样疯狂的、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那该是怎样的爱啊,大概唯有生死相许才能形容,而那个人却不是他。黎漠知道自己这妒忌得有点无理取闹,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假装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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