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夏空(出书版)(41)

她在休息间里团团转,转得景涂然头都晕了,命令她坐下喝点水,平静下情绪。

怎么平静?管蘅走到窗边,玻璃上起了一层雾气。外面在下雪,湿哒哒的雨夹雪已经如天气预报所预言的那样转为中雪。房檐上、树上已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半空中还飞舞着密集的雪花。这个沉重的灰重的城市,因而变得温情、灵动了起来。

化妆师推门进来,看看管蘅要不要补下妆再上场。“好漂亮哦!”她打量着管蘅身上的燕尾服。

管蘅笑笑,好像比被偷的那一件还好,特别是腰身,卡得刚刚好。领结还是黎漠打的,他还蹲下看了看她的鞋,怕再把脚后的皮磨破。景涂然说想不到黎少这么细心,他回道这要看对谁。景涂然听了在那直眨眼睛。

黎漠今天会坐在台下看,高以梵也来了,两人挤坐在观众中间,没肯坐贵宾席,说在那太憋屈。

刘叔叔过来了,伸手与管蘅相握。“我准备上场了。”

管蘅点点头,调整着呼吸。她数过,从休息室到舞台,一共是五十四步。她听到掌声响起,主持人在介绍乐团,有人发出惊讶的“啊”声。她握紧手中的指挥捧,抬起头。一步,两步……五十四步。她向观众鞠躬,与首席握手,然后走上指挥台,双臂平放。

风停了,世界,一片宁静。

管蘅嘴角微微弯起,音乐以说故事的方式拉开线条,同时让每个声部都清晰可闻,段落与段落间的速度关系要合理自然。哦,与团员之间眼神的交流很重要,即使你谁也没看,也要让对方觉得你正在看他。

牧神醒了,水妖精们在嬉戏,慵懒的午后,美丽的山林……这是另一个世界的音乐仙境,令人迷醉。

世界再次静止,管蘅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看到团员们在鼓掌,然后,台下那浪潮样澎湃的也是掌声么。她缓缓转过身,一时间,热泪盈眶。她把手按在胸前,九十度的躬身。这不是梦,是真的。

下台时,男女主持人都上前与她拥抱,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回到休息室,她还在哭。景涂然摇着她的双肩,提醒她后面还有演出。她知道,那已经不重要了,名次也不重要。从宁城到北京,不管多少艰辛,都值得了。

手机里有短信进来,杨小再的。“漂亮的姑娘,我给你点赞了。”她破涕而笑。

化妆师过来重新给她补了妆,说她指挥得帅疯了。接下来,进入第二轮比赛。她依然是第三个出场,前面,小虎牙表演了一首摇滚歌曲,带了个六人乐队上台。小帅哥唱摇滚,有种青涩的性感。陈谣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裙子,拿把吉他,自弹自唱,现场反应有点冷,不过,她是原创歌曲。

当管蘅再次站在舞台上,下面掀起了巨大的浪潮。但是,她还是在这轮被淘汰了。很多人无法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

管蘅微笑地挥手向观众告别,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她瘫在沙发上,一点都不想动。

最后的冠军是小虎牙,他振臂欢呼,被众人簇拥。

现场气氛异常浓烈,又是气球又是彩带,金色的纸屑像雪花似的飞舞,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像是在嚎叫。

管蘅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她找了一圈,没看到黎漠。

莫静言和星煌的董事来后台慰问大家,对今晚的表演非常满意,说给大家放两天假,然后开始全国巡回演出。又是一阵欢呼,小虎牙说都不记得上次放假是什么时候了。

公司准备了夜宵,一起庆贺《全城恋歌》第二季圆满收官。

吃饭时,所有的人突然都变得亲密无间起来,你抱她,她抱你。酒敬了一圈又一圈。小虎牙醉意朦胧,一声一声地叫管蘅姐。可爱多一边一个勾着管蘅的胳膊,说我们永远是一国。

差不多闹腾到凌晨才散,管蘅不知道黎漠有没有走,她站着门口发了条短信过去,很快一辆车从后面开了过来。

“你一直在等我吗?”她过意不去地看着黎漠。黎漠今晚神情有点清冷,勾了勾嘴角,不想说话的样子。

“我想早点走的,可是他们拽着,我没办法。你吃过没?”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朝她笑笑,点点头。

“我今晚表演还好吧?”

“哭得太凶。”

管蘅羞窘地摸摸鼻子:“那时候情绪控制不住,脸上妆又厚,流下来的泪不是一行一行的,而是一条一条的,我都没敢擦,怕成大花猫。”

黎漠侧过脸,像欣赏一幅肖像画一样盯着他看,嘴唇紧紧地抿着,呼吸一窒。管蘅身上还穿着燕尾服,演唱《告别时刻》换服装了,大谢幕时,景涂然说再把燕尾服换上吧,网上的观众强烈呼吁的。

“不知后面有没有皱,我到家就挂上。”管蘅很心疼燕尾服这样被自己压着。“对了,黎漠,我想起来要送你什么新年礼物了。”

“是什么?”

管蘅清秀的眼眸亮得如同山泉:“我写首歌给你。”

“像音乐剧那样?”

“不局限于形式,我随意发挥。”她笑得眼眯眯的。

“好,我等着你唱给我听。”

“边弹边唱。”她低声哼起一段旋律,轻轻柔柔,很是欢快。

时间已经很不早了,可是管蘅没有一点睡意。黎漠就在楼下和她说再见,她磨蹭着,还想和他再呆会。前几天虽然天天见,可是两人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我明天还有事呢!”黎漠捏捏她的鼻子。

管蘅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下楼。雪花还在空中打着旋缓缓飘落,呼吸之间都是潮湿的味道。“路滑,你速度慢点。”她叮嘱道。

等到车出了小区,她才懒懒地上楼,心头突兀地生出寂寞的感觉来。不知为什么,觉得今天的黎漠沉默得异常。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心情不好了吗?她猜测着开了门,桌上还散着《牧神的午后》的总谱。

有点渴,她跑去厨房烧水,发现那盆蘅芜萎靡不振的缩成了一团,她浇了点水,把它往窗台边挪了挪,希望能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砰,砰!”有人大力敲门。她问了一声谁,“是我,黎漠!”

她急忙打开门,黎漠气息急促,目光火热,肩上还落着几片雪花。

“怎……怎么了?”

“轮胎破了。”

“怎么办,我……不会修。”在他过于灼热的眼神中,她情不自禁结巴了。

“……”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四S店的电话。”突然的膝盖发软,耳鸣胸闷。

“……”

管蘅低下眼帘:“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有一个让我留下的借口……”黎漠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内心里的天人大战。

他砰地关上房门,一把拉过她。吻像疯狂的雨点落了下来。

今天晚上,高以梵终于说了一句正确的人话。他指着舞台,对黎漠说:我没说错吧,你看,你家管蘅在玩制服诱惑。

他微温的指尖从颈部开始往下滑,又从背后摸索到前方的纽扣,一粒粒地解开。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这一个晚上,我在下面,一直想,一直想,怎么把它们解开……”那个时刻,他听不到音乐,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他的鼻梁是冰凉的,嘴唇是滚烫的,心跳是剧烈的,手是颤栗的,管蘅听见自己体内发出的,充满疼痛的微弱爆破音。墙角的台灯落下的柔柔的灯光,一团一团笼罩着他们。

窗外,雪更大了。

黎漠是被上课铃声惊醒的,夜还像墨汁一样黑。铃声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发出的,铃声一停,一个像做了八百年教导主任的女声,一板一眼地说道:现在是早间测试时间,第一题,24*5+86,答案是……偎在他臂弯里的人动了起来,嘴里嘟嘟哝哝的,头也不抬,手慢慢地伸出被窝。啪,拧亮了台灯,接着,拉开抽屉。教导主任重复念叨试题的声音向枕边靠拢,黎漠看出那是一只有数字按钮的闹钟。然后,那只手摸摸索索地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枝笔、一叠稿纸。这次,头抬起来了,眼睛半眯着。她像个小学生一样,在稿纸上写下题目,再列竖式开始计算。

“206。”黎漠忍不住出声了。

“你肯定吗?”她拨开长发,歪着头问他。“我向上帝保证,我没撒谎。”黎漠蹩着笑。

她迷迷糊糊地在闹钟上按下三个键。教导主任换题了,她咬着笔,像是清醒了些,突地她身子一僵。尽管台灯的光线不甚明亮,黎漠还是看到一缕绯红从她的脖颈处以一种飓风的速度向四处扩散,连被下的脚趾都烫得惊人。

她想起来了,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早晨,卧室里不是只有她一个。黎漠也很想在这个早晨表现得温柔从容些,可是这节晨课把气氛都搅散了,他笑得整张床都在抖动了。

“总共几题?”他用一种蛮力强迫教导主任闭上了嘴。

“三题。”管蘅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蹩着气息。

“这神奇的宝贝从哪里买的?”黎漠啪地关上了台灯,黑暗可以让她放松下来。她羞得找只盘装上可以直接端上餐桌当烤熟的明虾。

“夜市上。我……总是很困,醒不来。必须是杀伤力强的闹钟才能把我闹醒。”她又枕回了他的颈窝处,两个人在被下十指交指,不时交换一个甜蜜的啄吻。

上一篇:听说我是他老婆 下一篇:人间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