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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空(出书版)(31)

管蘅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买了只果篮去医院。医院的空气总是比别处冷冽,清洁工刚打扫过,满鼻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别人受不了的捂着鼻,管蘅倒觉得很亲切。妈妈生病时,家里差不多一周消毒一次,屋子里铺着竹地板,擦了多少年,颜色都发红了。夏日光脚在上面走,很凉爽,冬天就有点受不了,妈妈把家里的旧毛衣拆了,请人家织了一块超大的毛毯铺上。妈妈身上总是带着缕药味,管蘅依着妈妈,听妈妈哼歌。有时候,妈妈唱她伴奏。有时候,她唱妈妈伴奏。

敲门前,管蘅深呼吸了下。

杨小再是单人病房,朝阳,光线很好。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一边在输液一边听歌,精神看上去还好,就是脸上没有血色。陪伴她的是位头发灰白的妇人,杨小再介绍这是她妈妈。杨妈妈见有人来看杨小再,挺开心的,聊了两句出去了。

“我妈妈很好吧,她怕你拘束,让我俩好好地说话。”杨小再俏皮地吐吐舌,一副被宠坏的任性女孩的样子。“我事实上也是很任性的,说不想上大学就不上,说不结婚就不结,说想去参加《全城恋歌》就去参加。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遇到这么宽容的爸妈。”杨小再红了眼眶。

管蘅用双手包住杨小再的手,她不会安慰人,只能陪着她等这股情绪过去。“虽然一直病歪歪的,但真的无忧无虑。有一天,突然神经质地想到,玩了这么多年的音乐,我还没上过真正的舞台呢,那多遗憾啊!至少有一次也让爸妈觉得我这个女儿不只是来讨债的,她也值得他们有那么一点点的自豪。”杨小再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无限的怅然。“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做一件事。”

管蘅泪点低,眼中已是一片晶莹。“谁都有那么一天的,很公平。最大的遗憾就是再也听不到莫扎特的音乐了。”

杨小再仰起头,不住地擤鼻子。然后,她咯咯笑了起来:“别这样煽情好吧,难得见一次。说说你吧,还那么被排挤吗?”

“还好。”管蘅笑了下。

杨小再翻了个白眼:“你被排挤是应该的,那是动物的一种本能,他们害怕你。”

“我有什么好怕的?”

“《全城恋歌》就是一个江湖,每个人不管武功多厉害,都有门有派,人家可以见到底。只有你无门无派,谁知道你下一刻使出什么招,不防你防谁呀?”

管蘅苦笑:“我真有那么强,还需要炒什么绯闻。”

杨小再正色道:“莫姐的能力有限,她必须要借助媒体的力量。现在留下的几个选手里,星煌估计是想把可爱多组合打造成大陆的TWINS,走几年小可爱的路线。陈谣,公司会砸钱力棒的,她自己会创作,也能给人家写歌,路能走很久。小虎牙应该会去演偶像剧,现在流行花样美男,他外型符合,再唱唱主题曲什么的。这孩子的背景是所有选手里面最大的,怕被人抹黑,一直只让他吊车尾。我听说一档很火的真人秀已经在和他接洽了。诗人是其他公司的,但星煌把唱片权签了,以后也就等着数钱吧。你呢……”

“大师继续!”山人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管蘅想杨小再能够活着这么肆意,出身应该也不普通。如果不是身体有恙,她的前景不会逊于其他人的。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虽然你在这,但是你不属于这里,你会走,走得远远的。”

“火星还是月球?”

两个人都乐了。时间差不多,管蘅起身告辞,杨小再提醒她戴墨镜:“做明星要有明星的自觉性,这也是一种职业道德。”

“你比景特助还唠叨。”

“经纪人都那样。”

管蘅脑中浮现出余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情就低落了。她的愿望没有实现,柯逸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早晨就打电话来,说余哥午饭后来接她。

柯逸工作室也在全宇的办公大楼里,公司特地拨了一层给他。管蘅看到余哥按的是二十楼,在十楼时进来几个人,有一个竟然是高以梵。高以梵冰着脸的样子和昨晚看音乐会的那个气得七窍冒油的样无法重叠,管蘅一时间忘了收回目光,看了又看高以梵。高以梵像是不认识她,鼻孔朝天,目不斜视。从电梯出来,余哥告诉她高以梵是公司公关部经理,也是公司的太子殿下。

一再强调让管蘅按时过来的柯逸自己却迟到了,足足两个小时。管蘅挺文静的一个人也一头黑线了。柯逸的助理一杯又一杯给她倒茶,总是说就到了。管蘅跑了三趟洗手间,最后一次出来时又遇到了高以梵。这回,他像是记起她是谁了。“那个……音乐会怎样?”

管蘅礼貌地笑了下:“挺好的。谢谢你的票。”

高以梵脸色立马就变了,不过没掉头就走。“你今天是来柯逸这串门的?”

管蘅想起柯逸是所谓的神秘嘉宾,外面都还不知他和自己帮帮唱的事,模糊地嗯了一声。

“感情挺好的么,一会不见,就直冒冷汗吧!”高以梵是想开个玩笑,见管蘅没会意,难堪地撇了下嘴。“黎漠今天的班机回法国,你知道么?”

平静的湖水裂了道缝,管蘅死命地攥着拳,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出差吗?”

“回家,他是法国人,假洋鬼子。”

管蘅点点头,对着高以梵欠了下身。柯逸的助理在排练室外焦急地转着,柯逸来了,他很讨厌等人,一秒都不行。他更讨厌排练时别人在一边观看。高以梵看到管蘅一进去,排练室的大门砰地声关得实实的。

第六章 十二月小夜曲

五进三直播那天,天空很作美。寒流短暂停留过后,天气又开始回暖。老北京人说这都不像初冬的天了,以前这时都快下雪了,现在就穿一件夹衣。为了防此发生踩踏事件,观众四点就开始进场了。以前直播前,星煌故意在彩排后漏出一点信息出去,让媒体们煽风点火,从而把观众的胃口吊起来。这一次星煌却很低调,彩排时全程封闭,每个选手之间分段进行,谁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这就像一部悬疑片,只有人物表,情节怎么展开,结局是什么,全是未知。但是直播,星煌却是前所未有的高调,搞得像个盛典,流行音乐圈里许多大牌都出席了。不仅如此,就连刚刚担任芝加哥交响乐团客座首席的梅歆也来了,场外主持人介绍时,声音都撕裂了。

高以梵也来了,贵宾席的第二排。他身边是暖光的田总和陆庭芜。他是第一次见陆庭芜,真是惊为天人。但陆庭芜却像个冰山,拿台微型摄像机,眼一眨不眨地对着舞台,仿佛他专门是来拍摄的。

星煌的高层自然全体出席,莫静言打了一圈招呼,最后在梅歆身边坐下。高以梵听梅歆叫她阿姨,两个人很熟的样子。高以梵看到一群乌鸦从眼前飞过,他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了。

因为有帮唱嘉宾,所以每个选手都是独立化妆间。管蘅的化妆间最大,可能是因为柯逸的缘故。柯逸今天来得比较早,摊开两条长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机。余哥在一边告诉他都有谁谁来了,说到梅歆和莫静言坐一块,他脸黑得像要吃人。可爱多运气不好,正好跑过来,喜迭迭地向柯逸要签名,柯逸一脚踢翻了把椅子,吼道:“滚!”可爱多差点给吓哭了,差不多是爬了出去。

“看什么看?”察觉到管蘅的目光,柯逸气更不打一处来。“你一会好好表现,不要给我搞砸了。有我在,你晋级是肯定的。”

余哥啼笑皆非。幸好媒体进不了后台,不然听到这话,又要炒出内定、黑幕什么话题了。

管蘅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将目光转向手里拿着的一条配色讲究的开司米格子围巾上,一会和柯逸表演时,他们要穿情侣装上台。她很疲倦,这种活在绯闻的日子里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连惜言如金的爸爸都打来电话,说想见见柯逸,她说这不是真的,是工作安排,他们只是暂时的搭档。爸爸不明白,搭档就搭档,为什么偏偏要说成是情侣呢,公司都不珍惜女孩子的名誉?管蘅无语。

今晚的比赛共分两轮,一轮是和嘉宾的帮帮唱,另一轮是独唱。管蘅抽的是三号,前面就是可爱多。可爱多的嘉宾也是一对组合,少男少女在舞台上又跳又唱,台下的粉丝们兴奋得把嗓子都喊哑了。主持人提醒了三次“安静”,场内才平静下来。主持人神秘兮兮地让观众允许他不告知下一位出场嘉宾的名字,让惊喜留在最后。他只报了歌曲的名字叫《最爱》,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嫌疑人X的献身》的剧情。

舞台上灯光暗了下来,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台上多了两架钢琴,舞台的背景换成了枫叶犹红的林荫大道,街头长椅上飘满了落叶。突然,场内爆发出如雷的欢呼,疯狂的观众发现坐在钢琴前的其中一人是柯逸,他和管蘅都是一派清新的学院范,白色的毛衣,开司米的格子围巾,管蘅下面是烟灰色短裙,柯逸是烟灰色长裤。

观众都疯了,有哭,也有笑。还是柯逸起身做了个请安静的手势,表演才进行了下去。

两人一起抬臂,一起落键,节奏不疾不徐,却又温柔似水,带着某种仿佛宣之于口的情愫,无声无息地流淌在空气里。柯逸的嗓音清冽、深沉,管蘅的吟唱纯净而又忧伤,旋律从抒情慢板到高音的颤栗,与歌词相互辉映,冲击出最交心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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