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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空(出书版)(21)

“现金吧!”管蘅叹息,真贵啊,还好带钱了。

这一晚,管蘅没过午夜就睡了。她不知外面已天翻地覆,无论是网媒还是纸媒,娱乐版的头版头条,都是:佳人才子一相逢,天皇凡心初萌动。

吉林又被刺激到了,戳着屏幕的手,抖得像帕金森:“这才几天,她怎么就恋上那个柯逸呢?柯逸的粉丝有多疯狂,地球人都知道。搞不好哪天拿个硫酸泼过去,她就全毁了。再说两个人都呆娱乐圈,危险指数有多高,想过没有?”

黎漠觉得他再说下去,就该提到七年之痒之类的,吉林这脑袋的组成实在很奇特。这事怎么看怎么假,也就柯逸的脑残粉像疯了一样,口水、眼泪都快喷成了海。黎漠觉得异常的是,柯逸怎么肯作出这样牺牲呢,太后许诺了他什么作为条件?他还有一点发现,管蘅的演技实在太差,把个约会活活演绎成上下属工作会谈。她谈过恋爱吗?

一个有良知的娱乐媒体人说,以前新闻是靠寻找的,现在的新闻是造的。显然,这次的炒作很成功。吉林说管蘅的微博人数新增了上百万,虽然有一小半是黑子,《全城恋歌》重播的收视率创了新高。

阳台上的几盆兰草都快枯了,土干得像龟壳,太后大概忙得又像大禹治水,几过家门都不入。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黎漠有转身离开的冲动。他把满屋的灯都开了,每一个角落都铺满了光线,但他仍觉得不够亮。

“你准备怎么做,把管蘅叫过来训一通还是把她打包寄回宁城?”黎漠被吉林念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他哪来的这伟大责任感,就像一个生怕女儿失足的胆小慎微的父亲。

吉林泄气了,跑到饮水机边接下一大杯水,仰头如牛饮。粗鲁地拭去嘴角的水渍,闷声道:“我就说说不能吗,好歹认识一场。”

“能。不过适可而止,每个职场都有各自的规则,不了解,就不要随便评头论足。”黎漠苦口婆心道。

“说得像你知道多少内幕似的。”吉林话音刚落,外面冲进来档案室的两个女孩,泪水汪汪地看着黎漠:“黎工,柯逸真的喜欢上那个管蘅了?为什么会是她呢?她哪一点好?”

黎漠两肩耷拉着,感觉整个世界都疯了。

幸好厉忻宁来得及时,黎漠的耳朵总算清静了。城区规划会是厉忻宁和吉林一起去开的,设计不是一点调整,原本只是准备建个立交桥,现在桥仍然要建,但是在桥的下面,将要新增一条城际铁路线。

“多媒体一关,我们坐着的都有点傻眼。那儿你们去看过,就那么大的地方,摆放几个桥墩就要死一堆脑细胞,现在下面再塞一条轨道,桥身的高度要调整,桥身怎么支撑,这是要逼死设计师吗?”几天不见,厉忻宁愁得嘴角多了一堆的纹路。

“那天张文映学姐也在,我看她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淡定,有点火,忍不住凑过去和她说了句悄悄话。”吉林现在也算是助理设计师,能和张文映竞争同一个工程,至少有了平等对话的权利。

黎漠本来懒散地倚在沙发上,听了这话,兴趣盎然地坐正了:“说什么了?”

吉林笑得直咧得耳朵根:“我说别在那些七拐八折的曲线里寻找安全感,女人的安全感在这里。”他把个胸膛拍得山响。

“她怎么回应?”

“领导在上面讲话呢,她能干吗?她就是愤怒地把桌上的纸揉成一个团,想塞到我嘴里,突然发现那是开会的文件,又在那儿一张张地抹平。”

黎漠很不厚道地乐了:“你就没想过万一她当真了呢?”

吉林一脸嫌弃:“她才没那个胆。”

厉忻宁慢腾腾地说道:“美国作家拉塞尔•班克斯说,我们爱一个或讨厌一个人都于出于同样的理由。”

“不是吧?”吉林慌了。

“谁让你惹她的?”黎漠落井下石道。

“好了,说正事。黎漠,现在这情况,你有什么想法?”厉忻宁问道。

黎漠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就弃了吧,反正你也没在上面想赚钱,无非博个名。这设计难度系数加大,其他公司肯定严阵以待,大家都较上劲,就难免杀气腾腾。赢得辛苦,输得无光。”

厉忻宁咦了一声:“我这么十万火急把你召回来,就为做个逃兵?”

黎漠实话实说:“舅,我精力不够分,法国那边的设计我需要全力以赴。”

“别给我打亲情牌,你现在还是纵建的设计师。黎漠,我告诉你,以前这桥我还真不是太上心,现在我势在必得。”厉忻宁难得发一次雷霆之威,板着个脸,字字铿锵有力。

黎漠摸摸鼻子,扭头看吉林。吉林两眼满屋乱瞟,大气都不敢多喘。“我知道了。走吧!”他拍拍吉林的肩。

“什么时候给我看草图?”厉忻宁厉声发问。

“你说呢?”黎漠问吉林。

吉林眨眨眼,信号不明,他不敢乱回应:“三天后?”

“听你的。”黎漠率先出门,吉林颠颠地一直跟到黎漠的车边,拽着车门,恳求道:“黎大设计师,你给我透个底,这可是我来纵建的第一份活。以后我在纵建是站着走还是爬着前,全看这一回了。”

“瞧你这点出息,你逗张文映的胆量呢?”黎漠恨铁不成钢道。吉林呵呵傻笑。“这桥我本来就没准备走平常路线,空间那么窄,无法像普通桥梁那样用众多桥墩来支撑桥身,现在这情形让我确定了,用单塔斜拉索桥的特殊结构。”

吉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不住地咽口水:“这也可以?斜拉索桥不是都建在水面上吗?”

“朽木不可雕也。”黎漠懒得多说,给厉忻宁拉过来,一晃,又一天过去了。华灯初上,夜色遮掩了一切丑陋,城市像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浓墨重彩,盛装准备出场。

他又去了汇贤佳苑,他没指望能见着管蘅,时间还早,她应还在星煌排练。一个星期一次直播,分分秒秒,都很珍贵。他过来,就是把那盆蘅芜给她。盆放在门前,留个条。一盆草,别人不会留意的。

小区的地面上有几滩水渍,黄昏前下了场急雨。每下一场雨,第二天,阳光变得更加晶亮,天空更高远,空气也更清新。北京的秋色如同伦敦四月的阳光,让人稀罕得不行,恨不得找个保鲜瓶,把这一切装进去。

黎漠是一溜小跑地上楼梯的,一抬眼,看见管蘅的门大开着,灯火通明,他吃了一惊。“管蘅?”

管蘅蹲在地上,头发用块帕子扎着,长袖的格子衬衫,宽松的运动裤,手上戴着长长的橡胶手套,手里拿着块毛巾,脚边放着盆水。她在擦地。老式的公寓,地面都是铺着方块的面砖,质地不太好,光泽也差。每块砖,她都拼命地擦着,直到锃亮。通向阳台的门开着,夜风送来洗衣液的清香。黎漠看过去,不大的阳台,晒得密如森林,有窗帘,有被单。

“你在大扫除?”黎漠把沾着泥的花盆放在门口。

可能没想到会来人,管蘅反应慢了两拍后,才迎过来。手套的质量不是太好,管蘅的十指被水泡得都发白、起皱了。她给黎漠找了双拖鞋。“今天有时间,就随便弄弄。”

一点都不随便,厨房每一块瓷砖都闪着光,钢琴也打了蜡,安静高雅如淑女。黎漠每个房间都转了下,他家请的阿姨一周来一次,稍微打扫下都得几小时,管蘅今天至少在家呆了半天。这有点不像管蘅,她是有一点时间都泡进音乐里的人。这样让身体疲惫、疲累,只说明她心里面很乱很烦,无法定下心来做事。

“今天怎么没排练?”黎漠叫住准备给他倒茶的管蘅,两个隔着茶几,在沙发上坐下。

管蘅低着头,用拇指揉搓着食指的指腹:“公司那边,记者太多。柯逸的粉丝把大门都堵了,要我给个说法。公司让我先回来,过几天准备搬家。”

“搬去哪?”

“公司安排的宿舍。公司说这个小区太老旧,物业管理太差,不能保护隐私。如果让媒体知道我住在这,以后就不得安宁了。”

黎漠笑了:“对哦,说起来你现在也是名人了,唉,现在想和你一块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估计都不行了。”

“如果我说很不适应这样被聚焦的生活,不知别人会不会说我矫情。这世上做什么都不能不劳而获,就连孩子都知道,种颗种子,要勤浇水,种子才能发芽。这是代价。”管蘅苦涩地挤出一丝笑意,恋恋不舍地环顾着屋子,“当初我对吉林说,想租个两个月的房,吉林把我带到了这里。第一个晚上,我没睡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舍不得睡,好像晓冬就陪在我身边。每天回来,不管几点,虽然没有灯光等我,可是一点也不寂寞。两个月没到,我却要搬走了。”

“不想搬吗?”黎漠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管蘅沉默着,许久才问道:“你过来是找我有事?”

黎漠一拍膝盖,起身先去厨房找了只碟子,他不舍把管蘅辛苦擦净的地面弄脏。小心地把蘅芜放在碟子上:“这草,你应该认得吧?”他从门边向管蘅走来。

管蘅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茶几的边沿,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悲伤和疼痛,这种表情真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如此深重悲哀,仿佛巨大的苦水咬在喉咙口,痛得难以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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