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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空(出书版)(13)

管蘅是第六组,第七组的选手是上次唱《后会无期》的女孩和一个像忧郁诗人的男歌手。

管蘅看了一下名单,女子叫杨小再,她今晚唱的是梅艳芳的《女人花》。任何一首歌,杨小再总是能唱出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味道,垂目间有股难以言喻的寂寥。

管蘅想,这个女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领悟?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管蘅来了星煌。

一周一次的直播,每一天的安排都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先去的排练室,刚进门,里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就戛然而止,一个个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嫉妒而又鄙视,她的盟友可爱多更是直接视她如空气。管蘅站了一会儿,走向搁在角落里的钢琴。

琴凳上坐着一位女子,叫陈谣,是个创作型歌手。

“要弹钢琴?哦,你会弹吗?”陈谣斜睨着管蘅。

管蘅没出声。

陈谣不再看她,抬起手臂,轻敲了几个键,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会不会弹,琴都在这里。你练不练习,奖杯上都已经写着你的名字了。真是幸福的人生啊!我妒忌、羡慕,我恨、恨、恨……”

她信手弹起琴来,边弹还边挑衅地看向管蘅。

有人笑了起来,是嘲讽的。

有人围了过来,等着一场好戏上演。这口气大家都快憋不住了,虽然都闯进了全国十强,可这一路,哪一个不是刀光剑影过来的,凭什么管蘅就能赢得那么轻松?凭什么她就是内定的冠军?

“好听吗?”一曲结束,陈谣站起来,示威地凑近管蘅。

管蘅安然地迎视她:“第二小节的降音你没有降,第三小节的休止符你没有停顿,第六小节的全音符你只弹了二分之一,还有第八小节的升音你没升。”

陈谣的脸一下子红得发紫:“说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你……知道这是哪首曲子?”

管蘅沉默着。

“有本事你弹呀!”说话的是可爱多之一。

“敢吗?”陈谣这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管蘅深吸一口气,在琴凳上坐下。

舒曼的《梦幻曲》——十三首《童年情景》中的第七首。

1838年,热恋中的舒曼写信告诉克拉拉:记得有一回你对我说,有时你在我面前真像个孩子。听了之后,我心潮起伏,突然有了灵感。旋律响起,很快就明显感觉到诗歌般层层递进但又有微妙变化的律动感,细腻的音乐表情,丰富的和声语言,引人入胜的表现力,让这首钢琴短诗充满了诗情画意。怎么可以带着怒火弹奏呢,音乐应该是沉溺、是感受,沉溺于爱情的美好,感受于爱情的抚慰。

最后一个音符回响在空荡荡的排练室内,没有人说话,像是在共同保守一个保密。

陈谣的脸由紫到青,再到白,为了不让人看到她颤抖的双手,她用力揪紧了衣角。

管蘅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琴键,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恋恋不舍。

“弹得是不错,可是又怎样呢?这里是《全城恋歌》,不是《全城恋琴》!”陈谣冷笑道。可爱多在后面连连点头。

身后传来轻轻的掌声,杨小再双手交叉地倚门而站:“再来一首!”

管蘅起身,把琴让给了陈谣。

她不是和陈谣赌气,实际上她是想弹琴了。晓冬公寓里的那架二手钢琴已经很久没调音了,有几个键都没声音。

“跟你说话没听见吗?”陈谣冲动地拽住管蘅的手腕。

自参赛以来,陈谣演唱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原创歌曲,在网络上有些名气,被粉丝们冠以“才女”之誉。她知道自己唱得也许不是最好的,但创作为她加分不少,星煌也已跟她签约。

她觉得自己有骄傲、高调的资本。

而管蘅又有什么呢?

“小孩就是小孩,什么都藏不住。想打架呀?”杨小再戏谑的目光落在陈谣的手上。陈谣像烫着了似的缩回手,讥讽道:“老女人城府才深呢!”

“老女人有没有城府,尚待研究。但老女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能说。娱乐圈的规则不是藏得住的才走得长吗?”杨小再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

“要你管!”陈谣感觉自己是有点过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嗯,不管,弹去吧,唱去吧!”杨小再拉着管蘅出了排练室,去了茶水间,一人倒了一杯纯净水。

杨小再看管蘅眉头拧着,劝道:“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水有点烫,管蘅换了只手拿:“她们是冲动,却也不算无理取闹。这赛制确实有点不公平。”

“世界上哪有完全的公平,你看,同样的年龄,有人长得那么着急,有人却逆着长,怎么办?其实人人都有让别人羡慕的地方,只是当局者迷罢了。”杨小再倒很豁达。

“你……也听说我被内定了吗?”管蘅紧张地看向杨小再。

“哦,从上周就开始传了。”

“也许你不相信,实际上我真的不知道。”

“她们就不要大哥说二哥了,那些被淘汰的选手难道真的很差吗?后面想内定,我觉得蛮难的。撒谎必须编好每一个细节,内定怎样才能做到天衣无缝,毕竟是直播,什么情况都会发生。如果你真的被内定了,与其说是星煌作弊,不如说是星煌的底气,是对你强大的信任。你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背景再硬,星煌又怎敢内定?知道吗,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真正低调和谦虚的。杰出的人,站在那儿,眼角眉梢自然而然的自信就会溢出来。”

“我哪里谈得上杰出啊,是我确实不适合这个舞台。”再怎样催眠,管蘅也还是看得清的。

“嗯,跟我一样,是不适合,却需要这个舞台。”

是啊,没得选择。

管蘅无助而又迷茫地看着杯中慢慢冷却的水。

进入全国十强的选手,用莫静言的话来讲,都是名花有主的。除了四个人是其他公司的,其他六人都被星煌给签下了。

但赛场是残酷的,想要攀得更高,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管蘅下一场十进七的歌曲,莫静言替她选的是苏姗大妈演唱过的《呼啸山庄》里的一首插曲。

她要求小熊帮管蘅重新编曲,古典与流行相结合,直播时,让交响乐团为管蘅伴奏。

“你的野心昭然若揭了。”小熊神情凝重,这样的曲子,几乎全被打上烙印,要重新编出新意,很难。

莫静言没否认:“前面都是序,现在才开始进入正文。你注意到了吗,音乐界一些自命清高的家伙也看《全城恋歌》了,虽然评论都酸溜溜的。”

小熊有点担心:“现在可以让管蘅来创造话题,那比赛结束以后呢,莫姐准备怎么给她定位?”

“偶像派明星通常都不能长青,能红个几年就了不得了,公司也就赚赚快钱。演艺界真正的常青树都是实力派,这些人就像酒,越老越醇,是公司细水长流的利益。这些人在红起来前和红起来后,都没放弃过戏剧舞台,那是真正考验演技的地方。比赛结束后,我想让管蘅去学校进修一下表演,然后进军音乐剧舞台。”

“唱片呢?”

“也出呀,把世界各国音乐剧的名曲翻录一遍,都市人崇尚高大上,不愁没市场。”

小熊笑道:“你这是准备放弃少男少女们的市场吗?”

莫静言傲然道:“少男少女们买张唱片得向父母要钱,现在我要让他们父母自己掏钱。管蘅将会成为中国的莎拉•布莱曼。”

小熊叹服:“莫姐就是莫姐,佩服!”

莫静言又想起另一件事:“我想让景涂然来做管蘅的经纪人,你觉得怎么样?”

“由莫姐定吧,这些我不是太了解。”

“嗯,我再考虑考虑。”莫静言拿起桌上的行程表,“明晚你把时间空出来,一起和冠名商吃顿饭。”

小熊点头:“就我们俩?”

“不,还有管蘅。”

小熊似乎不太赞成:“莫姐的意思是?”

“打住,你莫姐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对潜规则什么的,向来都很讨厌。明晚就纯粹吃顿饭,让冠名商见见管蘅。”

“那行,明晚见。”小熊心里念着编曲,急急地走了。

莫静言发了一会儿呆,让景涂然给她泡了一杯牙买加咖啡。

这咖啡豆还是黎漠从法国带回来的,景涂然出门前给她关了灯。黎漠说过,牙买加咖啡需要在黑夜里静静地品尝。

莫静言端起咖啡,嗅了嗅,今天是八月二十九日,离下次直播还有五天,那时就是九月了,北京最美的季节终于到了。

第三章 九月创意曲

银色的耳机塞入耳朵的一刻,世界安静了。

世界安静,才能听见自己。这句话是乐评家拿来形容贝多芬的。因为耳疾,他彻底退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纯净的贝多芬音乐中。有时候,人太聪明,才华太多,需要命运帮你做出选择。必须有所丧失,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行致深远,才能直面灵魂。漫长的煎熬是重生的等待。就在这个时期,他写出了“交响曲之冠”—上演次数最多、全球最受欢迎的《命运交响曲》。

这是命运的恶作剧还是馈赠?让你跌入黑暗,再给你一线光明。管蘅侧过身子看向车外,汽车已经出了市区,景涂然专注地开着车,莫静言和小熊在激烈地讨论着工作。说是晚餐,下午五点就出发了,管蘅想可能是餐厅太远,也可能是莫静言的刻意正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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