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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皇后(148)

“小姐……”竹青这时哽咽着抬起头,“秦公子他……”

云映绿打了个寒战,探身近前,发现秦论双目紧闭,已是气若游丝。

“没事,他是痛昏过去了。”她安慰着竹青,也在宽慰着自已。

“小姐,秦公子的身子越来越冷,手冰凉冰凉的。”竹青抚摸着秦论的脸颊,哭着说。

云映绿收回目光,“那是失血过多,体温有所下降,很正常。小德子,准备肠衣线和银针。”

小德子颤抖地递上去,看见云映绿小心谨慎地缝合着肠衣,那动作娴熟而又快捷。肠衣缝合好,用剪刀剪断,云映绿把大肠归位,细细地察视着腹腔,看看有无遗漏下的纱布、剪刀。

确认完毕,她又深吸了几口气,准备缝补腹腔。

耳边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惊愕的“嘘”声,接着,桔红的火焰在院中燃起,刺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定定神,让小德子准备另一根肠衣线。

“小姐,”竹青怯怯地又唤了一声,抹了抹泪,“你……给秦公子把下脉,我觉得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云映绿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似在专注地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缓缓擦去满手的血迹,然后俯身摸向秦论微凉的手腕,探到脉门。

她的神情很平静很平静。

她所担心的事发生了,秦论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生命正在缓缓抽移,他的脉象已若有若无。

血色从她的脸上一点点地褪去。

她轻轻地放下秦论的手腕,镇定地拿起针,撤去止血夹,低头细致地缝补着伤口,边缝,边轻柔地拭着小腹上的血迹。

“小姐……”竹青眼泪汪汪。

“云太医……”小德子骇叫。

云映绿淡淡地抬了抬眼,“我知道,现在就看秦公子自身的求生能力强不强,还有老天会不会降下一个奇迹,如果没有,那么,手术就失败了。”

“小姐,那么你……”竹青又哭哭啼啼起来。

“不要妨碍我做事,保持安静。”她的心也慌、也乱,但该完成的步骤一点都不能出差错,她要一一完成。

小德子咬着唇,满眶的泪水忍着不掉下来,他看到云太医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身上的医袍不是汗就是血。他俯身过来替她拭着汗湿的脸,“云太医,你别怕。真的失败,小德子会保护你的。”

云映绿拿过剪刀,剪断线条,用湿布巾拭去秦论腹上的血迹,然后替他扎上涂满云南白药的纱布,站起身,感到头晕目眩,腰酸腿痛,浑身如散了架般。

如果估计不错,从手术开始到现在,只怕三四个时辰过去了。

秦论俊容扭曲着,昏过去前,想必很疼很疼,眉宇皱成一个重重的川字,干燥的唇上裂着血口子。

他的体温很低。

“手术失败,你们两个赶快离开,不要管我。”她小心地替秦论穿好长袍。

这么一个翩翩佳公子,很注重形像的,她不能太让他羞窘不安。

手术结束了,但是她一点底都没有。

按照常规手术,手术结束后,病人留在手术室观宗二个小时,这时会输液,会输氧。

而现在,她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

这手术,真的是一次冒险,云映绿想自己骨子里可能有赌徒的潜质,不然怎么敢做这样的决定呢!

“小姐,你在乱讲什么,有什么不测,竹青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云映绿苦涩地一笑,拉下口罩,摘掉医帽,任一头乌丝披散着,她无力地坐到椅子里,凝视着秦论,十指不住地颤栗着。

时光默默地,一秒长如一年般,向前流淌着。

一个时辰又过去了,床上的秦论生命的迹象已经寻不到几丝了,竹青看到云映绿几次为秦论诊脉,脸色凝重得令人心悸。

天,悄悄地黑了。

外面等待的人群渐渐不耐烦了,院外的大夫们先是吼叫,然后是擂鼓鸣锣,要云映绿出来交待下手术结果,不要总缩在厢房里。

秦府的人也是胆兢心惊地,不住在厢房门前转来转去,想敲门又不敢。

秦员外夫妇愁得额上的发丝明显地白如霜花般。

“吱”地一声,门终于开了,云映绿走了出来。

“怎么样?”一群人“呼”地一声围了过来,秦员外虚弱的蠕动着干燥的唇,挤出一句问话。

云映绿挑挑眉,“手术已经结束,秦公子现在昏迷之中,等到三更时分,如果他没有醒,手术就不算成功。”

秦夫人一听这话,两眼一翻,再也支撑不去,往后一倒,晕了过去,丫环们手忙脚乱地扶住。

“那论儿他……到底会不会醒呢?”秦员外急促地问。

云映绿抬手拨开额前汗湿的发,淡淡一笑,“我也在等。”

“别听她的话,她在狡辩,烧死这个妖医。”院外的人群中,不知谁跳起来,大吼一声。

瞬即,响应声一片。

云映绿平静地注视着外面,“今到到三更时分,才算一天真正结束。如果秦公子那时还没醒,我会随便大家发落的,现在请保持安静,我很累,病人也需要安宁。”

“妖医,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方便你好逃脱。什么三更、四更的,不要听她的,烧死她,烧死她。”人群中,有人在振臂高呼。

云映绿失笑地摇摇头,“大家不要担心,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站着,直到三更时分。”

“云小姐……”秦员外现在已是一点主张都没有了,“论儿生前说,如果……”

云映绿摆摆手,“秦员外,秦公子并没过世,不要说生前生后的。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不需要的,就按我们前面约定好的办吧!”

“何必呢?”

“我坚持。”

“那好,咱们就等到三更天,看她到时还能耍什么花招。”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但是有好事者不知从哪里抱来的木柴,堆起来,手中拿着火把,狞笑地瞪着院中。

黑幕缓缓地拉开了,笼罩了整个院落,笼罩着云映绿。

天地间,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她很累很乏,只要一闭上眼,一放松,她就会睡过去。但现在不行,她要撑着。

穿过夜色,她看到一辆泊着的马车,马车的车帘拉着,她微微一笑,心中突地一暖,此刻,好想好想钻进马车中,扑进某人的怀抱,让他安慰,让他怜惜。

她其实并不坚强,也不冷静。她脆弱的时候,也想有个宽阔的肩依一依,靠一靠。

他尊重她的决定,没有动用职权插手这事,他象一个普通人一般,在外面静静地等着结果。

因为这个,她感到特别的窝心、特别的心动。她隔着夜色,隔着车帘,与他遥遥相望,不能感受到他的抚慰,她却是幸福的。

哪怕手术失败,也无憾。

今夜,更夫的梆子敲得特别的响亮。

一更……

二更……

夜色越来越浓重,黑暗中,别人看不到云映绿脸上的表情,她站在那里,象被石化了。

火把的亮光映射出好事者兴奋着、雀跃着,摩肩擦掌。

更夫举起梆子……

院门被缓缓拉开,马车中威仪的男子眯起,俊美的唇微微弯起。

“云太医……”

好事者正要冲进院中,梆子正要落下,威仪的男子正要挥手,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叫声从厢房中传了出来。

☆、第129章 话说峰谷浪尖(七)

小德子满脸是泪的站在厢房门口中,又是笑又是哭,面容不住的痉挛着,指指身后的厢房,又指指云映绿,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秦……公子……醒过来了……”

所有的声响戛然噤声。

云映绿捂住心口,闭上眼睛。

这手术如果成功,她便成神,如果失败,她便成鬼。

现在,她大概是成神了。

一行狂喜的泪水从眼角沽沽流下。

神怎么能哭呢?真是失态,她一边抹泪,一边自语。

“小姐,小姐,秦公子在叫你……”竹青也从里面跑了出来,抿不住抖颤的唇,同样的,丽容上泪水纵横,不过,那是喜极而泣,不是因为悲伤。

云映绿眨干泪水,点点头,“小德子,你过来。”她极力保持着平静,向小德子招手。

小德子颠颠地走向她。

小脸微微有些发烫,“你出去一趟,找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告诉里面的那个人,说我……想他,还有,说我要观察秦公子手术后会不会出现排斥的反应,明天午膳前才能回去,让他早点回去歇息。”

说完,她转过身,让惊喜交加的秦员外夫妇站在窗外观看一眼,暂时不要走进手术室,防止带进病菌,会感染秦论的伤口。

小德子摸摸鼻子,挠挠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地看看院外密密的人群、排了有一里多路的马车,眼眨个不停,他从小就进宫了,在东阳的熟人不多呀,云太医怎么就知道外面有他熟悉的人呢?

他嘀嘀咕咕地往院外走去,身上的医袍、头上的医帽,让他一下子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小德子没受过这样的注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走着走着,都走成同手同脚了。

“大夫,秦公子真的醒了吗?”震惊中的人不敢置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