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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寇篇(11)

作者: 风小北 阅读记录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好得罪的主,正臭着脸坐在大堂,得罪他的人正是这觅芳楼的花魁,凝枝姑娘便是。

不知今天是怎么了,门是怎那么也叫不开,眼看楼下这位得罪不起的脸色阴沉,老板娘自己都跑了好几趟,这妮子就是不见客。

老板娘想着,看着镜子里的浓妆女人,正要从妆台上取个篦子,摸索的手碰到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牙痛似的吸一口凉气,侧过头看了看门外。

*

觅芳楼本在闹市,偏偏地方选得恰好,高处还能够看到一角水景,月色粼粼,随波上岸。

花凝枝,月入波,清歌曲曲换绫罗,来来往往皆是过客,只是此地红尘太浓,映入眼中宛若多情,其实谁在意过谁?

凝枝浅笑,点按琴弦,有如露水映月,珠玉散落,一停手四下阒寂,厅堂里的吵闹都给隔在帐幕外头,倒是潮水来去拍打堤岸的声音仍自不绝——也就只有潮水,日日伴她琴声,不曾爽约-----潮水有情么?凝枝再一次笑出声来。

说是这么说,每次入了夜,她也还是忍不住要将窗打开,如现在这般就着满屋的月色弹弹琴,偶尔停下来听那潮声,听着听着就入了神,想着一些散散碎碎的事情……

琴声嘎然而止,凝枝纤腰一转,看了看茶桌上压着的纸条:字条如常,一切如常,连形状都不曾改变,字迹她也是认识的,不然也难令她闭门谢客,温酒而待——凝枝知道,这人出的价,别人出不起,所以她全不怕老板娘责怪。

风过小窗,帐幕轻摇。

“到底是风雅。”

这清亮的声音甫一传来,凝枝立时往窗口看去,发间珠花闪烁,长发垂直至胸前,嘴角轻轻一抿,抿出一点嗔笑。

窗口斜坐着一个人,长衣如雪,沐月浅笑,眼角唇边是不尽的风流,月华映着白衫,撒进来如霜般清冷,他坐在那里,不经意间压过了满城的烟雨流光,帐幕外的调笑脂粉已然尘土,而他自己则飘逸得宛若云中落下的一片月。

风流惊落月九天,凝枝想起世人说他的这么一句话,如今才觉得形容得好呢,曾听人说在长安郊外遇到过以斧凿修月之人,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轻云破月,娇花弄影,温酒待客,凝枝弹琴。”那人带着一点调笑的语气,低低吟道。

“奴家见过沈公子。”

沈峥笑:“还以为你会说‘公子有日子没来了,想杀奴家’呢。”

“这般话凝枝就是说了,公子也不会信。何况公子都半年不见了呢。”凝枝伸手调弦,漫不经心。“昨日琴姐姐上街遇到郑大老爷,郑府还打听是谁家小娘子呢。”

“郑老爷常来么?”沈峥问道。

凝枝低笑一声:“大前天深夜宿在琴姐姐那里的。”

她话音才落,就觉得眼前猛一亮,好容易看清是沈峥,却发现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个烛台,正拿在手里照着她的脸。

“那我免得忘了,多看看。”

沈峥极近地看着她,低声说。

凝枝一愣,低下头方要说话,只听帐幕外面彭彭作响,沈峥起身一把将凝枝挽到身后,面前帘幕接着被人扯开,帘外之人本来气势汹汹,借那微弱烛火看见帘中情景,也不觉一愣——眼前是风流才子红粉佳人,燃着一支残蜡,大概正细语调笑。

就在他发怔的一瞬,沈峥已经抢先燃了灯,室中一时通明,那人一抬头,就见沈峥的目光越过他,向他身后的珠帘外看去。

刚走进来站在珠帘外惨绿衣衫的少年被光一晃,先遮下眼,依稀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放下手细看时,不禁目瞪口呆,手晃了下,算是制止身后的人。

跟着他冲进来的人见他如此,也向里看去,有那么几个年纪大些的一看,立时惊呼。

门边是拦不住他们只好抢进来的老板娘,此时抱臂半倚,嘴角勾一丝冷笑,不时看看那少年。

她方才看见妆台放着的锦袋与字条,就知道了凝枝不见客的因由,也就由着她去了:沈二公子隐居多年,布衣一个,也不常来,这客人还真算倒霉:偏偏他有钱有势谁都难惹,就是惹不起他沈峥,还就叫他撞上——方才凶神恶煞的,她也就认下,反正一会儿有好戏看,砸坏东西还能敲上一笔,还担心这少年走了呢。

老板娘佯装扭头躲过凝枝看过来的目光,面带讥诮地看一眼那绿衣少年,靠在门边开始欣赏帘里那位白衣公子。

她,“觅芳”桂老板,还就是爱看热闹的人。

半边还挂着的帘子被收好,全然不顾屋中各式各样的目光。

沈峥回身挽起凝枝,轻轻侧过脸去对她说了点什么,尽是亲昵温柔之态,凝枝听罢,温恭地抿唇点头,转到帘后,沈峥这边才微笑一下,顺手拿起温好的酒斟满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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