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沉吟(50)

“回家吧。”

“嗯。”

晏元夕看着楚曈的侧脸，想起了那天蒋慕霄来医院，自己说的那些话。

当初她最苦最难的时候，是蒋慕霄帮了她。

那时候还没有签回声传媒，一天跑两三个地方拍片子，也挣不到多少钱，而债主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半夜经常做噩梦，醒来一身冷汗，到现在她都很害怕接陌生电话和用力的敲门声，总会让她想起那一段被追债的日子。

和蒋慕霄第一次见面，是在公交车上，当时经纪人叫她过去谈生意，说是谈生意，就是陪甲方吃饭，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胃里火烧一般的难受，吃完饭她根本走不动道，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在等车的时候胃里一阵翻腾，到底是吐了，吐了之后自己收拾好，搭上了公交车。

那个时候蒋慕霄坐在最后一排，就坐在她后面，她趴在椅子上，默默流泪。

那时候晏妈妈给她打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被债主骚扰，她忍着心里的难受，说自己没事，能接到工作赚钱了，还说现在是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让妈妈不要担心。

挂完电话她再也没忍住，整个人一抽一抽地，难受得紧，蒋慕霄给了她一张纸，那个时候她想起了楚曈，楚曈也是，随身带着纸巾。

“谢谢。”

后来在拍摄现场再次见到，晏元夕上去道谢，他冷着一张脸，什么都没有说，却接到了两个工资还算不错的活。后来合约到期，回声传媒递了橄榄枝过来，工资高不说，资源也不错，她急需钱，合同没问题之后就签了，她是到公司的一个月后才知道蒋慕霄是回声的总裁，而且当初那两个活也是是蒋慕霄介绍的。

蒋慕霄第一次约她出去吃饭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她欠蒋慕霄人情，如果这样可以还的话。

蒋慕霄送她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上门来讨债的人，他们堵在她门口，那一张张熟悉又让她害怕不已的面孔，就这么站在她面前。蒋慕霄没让她下车，自己下去和他们谈，然后问她是不是确实欠了钱，晏元夕点头。

蒋慕霄带着钱包下了车，后来那些人走了，再也没有来过，蒋慕霄上车的时候把欠条拿给她，别的一句话也没有，然后带着她去了酒店。

当时晏元夕想，或许蒋慕霄是想要和她发生关系吧，她在这一行也做了挺久的了，有不少模特都是这样，傍个金主，资源和钱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事，但她不想这样。

“蒋总，我不……”

蒋慕霄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把房卡拿给她，“酒店订了一个礼拜，你先住着，房子我给你找过一间。”

说完就走了。

蒋慕霄没有做别的事情，叫她出来吃饭，让她陪着自己喝酒，还有就是去山上看月亮。

第一次去山上看月亮的时候，晏元夕问他为什么这样帮自己，蒋慕霄没说话，就在晏元夕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蒋慕霄说了一句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话。

“你很像我故去的爱人。”

多烂俗啊，晏元夕想，不过她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份烂俗和蒋慕霄的深情，不然她还要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多久。

那一天，蒋慕霄和她说了他和他爱人的故事，而蒋慕霄说的像，也不是指她们长得像，而是她们的气质和神情很像，蒋若颖也这么说过。

Noah老板说，这是因为她们是经历了苦难却还坚强活着的人，这样的女孩子，本身就是与众不同却又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晏元夕想大概是吧。

也就是在那一天，蒋慕霄看着月亮给她定了“Luna”这个艺名，而他故去的爱人，叫陈飞镜。

飞镜是明月，Luna也是明月，十五元夕，也是明月。

多巧。

那天蒋慕霄来医院看奶奶，那一刻她突然很害怕，她害怕楚曈会误会，她害怕楚曈会离她远去。其实在遇见楚曈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担忧，而在沈容桢出现之后，她就有和蒋慕霄说清楚的打算。

他们去了医院的天台，床单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那一天阳光很好。

“霄哥，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晏元夕觉得自己很自私，蒋慕霄帮了她那么多，自己说走就走，无情又卑劣，但她又无法一边和蒋慕霄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关系，沈容桢说得对，她和蒋慕霄这样的关系真的会让他们两个都受到影响，而楚曈的出现，让她清楚这样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蒋慕霄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喜怒，他面无表情，哪怕和他在一起呆了三年，晏元夕也摸不清楚他的脾性，比如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生气？肯定有吧，自己这样的白眼狼，多让人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