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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341)+番外

虽随着时间的过去,各地的商业越来越繁荣昌盛,商人的地位日渐增高,可是商税依旧没正式进入朝廷征收赋税的范畴之中。

这其中的原因太多,最大的原因无外乎官商勾结。

朝堂上历来南官多,北官少。之所以会形成这种情况,不外乎一词解释之,良性循环。

南地自古以来就比北地繁荣,气候、经济等等都是原因,而人们富裕了,最大的体现就是读书人多。

读书人多,出的朝廷官员就多,本土出身的官员免不了扶持家乡。文风鼎盛的情况下,读书的人就更多。

南地普通老百姓识字的都不在少数,可北地的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得举全家之力,就足以证明!

同样,南地历来都是商业繁荣之地,江南一带多少富豪商贾,其生活之豪华奢靡,估计连嘉成帝都要退一射之地。

为何收不起商税,不外乎南官占了朝堂大半江山。提高商税等于动了他们的饭碗,这就是为何沿海开阜艰难,而想提高商税更是难之又难。

前朝曾几次都想提高商税,无奈都是腹死胎中,俱是来自于朝堂上阻力太大。

而这些官员一面收受着那些豪贾的好处,一面阻挠朝堂提高商税,等于吸了万民之血,来中饱自己的私囊。

明白这些的官员并不在少数,可要么随波逐流,要么泯灭于众。因为但凡敢提起这个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说,薛庭儴此举,真不亚于捅了马蜂窝。

薛庭儴吃饱喝足,又怼了人,难得神清气爽。想到待会儿还有一场持久仗要打,便想出恭。

他并不在乎有没有失仪什么的,这会儿失仪,总比等会儿吵架吵到一半失仪的好,遂叫来监察御史,小声说了自己的需求。

御史自然不会阻挠,于是薛庭儴便在众人如炬般的目光中,离开了。

等他走后,又是一阵议论声起。监察御史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听不到也看不到。这时,又有一人起了,却是陈坚。

他也要出恭。

别看出恭这件事简单,实则但凡扯到皇宫,就不会有简单的事。

皇宫乃至圣上住的地方,可不是来给你出恭的,所以最起初前廷并没有给官员设置茅厕。

因这不仁道的行举,多少官员漏夜赶来上朝,却米水不敢进。若是早朝结束的早也就罢,拖晚了饿晕的也不再少数。

自然也少不了当廷便溺出丑者。

因为这样的事不少,当时的皇帝才特意在前廷设置了一处茅厕,专供朝臣使用。茅厕设于南城墙根下,距离内阁大堂没有多远,也是方便阁臣们使用。

薛庭儴一路从太和殿奔至南城墙根下,路上在心里是骂了又骂,直到终于到了地方才解放。

这茅厕挺干净的,不光设了几个恭桶,还以隔间分之,并熏了香,一点污秽之气都无。

薛庭儴净了手,正打算出去,陈坚从外面进来了。

见此,他忙装作腹痛,又回到隔间内。

领路的太监在外面守着,若是压低了说话,外面其实是听不见的。

陈坚坐下后就道:“你这是捅了马蜂窝!之前不是说的那事,怎生又弄了这出?”

对方压低着嗓音,又是这么个环境,薛庭儴哪里经历过这种,心里是囧囧然。

“这啊,这有些不好说。”

其实并不是不好说,而是薛庭儴不知该怎么说。

事情还要说到之前,孝安惠皇后的梓宫刚送入皇陵,嘉成帝突然召见了薛庭儴。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言语中有暗示之意。

嘉成帝早就想动土地兼并的事了,早在十年前薛庭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时,就曾在廷议中提过,那次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可这样的帝王,又怎能会放下心中的宏愿。

薛庭儴以为嘉成帝明白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他确实有想逢迎之心,是为了大昌,也是为了百姓。可此事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无疑是身在烘炉,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难免会有所犹豫。

可惜……

可惜嘉成帝等不急了。

薛庭儴不知嘉成帝到底在急什么,可显而易见若是没有这一遭,他完全可以偷摸打诨,且行且看。

这么一来,他只能被赶鸭子上架,也因此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罢,既然你意已决,等会我会声援你。我会尝试带着徐系一派的人,可你是知道的,徐系一派的人恐怕也不愿意看到朝廷提高商税。”

身处浑水中,谁比谁干净呢。

所谓的干净,不过是合没合皇帝的意。世上哪有全然的敌我之分,为了同样一个目的,可以是敌。也可以是友。

诚如之前斗垮吴阁老,诚如当下。

明明这种让人发窘的情况,有些不合时宜,薛庭儴心里还是一阵感动。他笑了笑,道:“这事你不用插手,我志不在此。”

百官进了廷食后,便翘首以盼。

盼了近一个时辰,才盼来似乎小憩了片刻的嘉成帝。

大臣和皇帝自然是没有比的,譬如高坐龙椅神清气爽的嘉成帝,譬如下面一众腰酸背痛,说不定还内急难忍的众官。

关于提高商税的第二场朝议,就这么开始了。

不同于上午,彼时众官没有准备,又被薛庭儴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他们明显经历过悉心准备,说不定还打了腹稿,嘉成帝的‘各抒己见,权衡利弊’刚说完,就有朝臣上奏。

奏的自然是提高商税有多么的不人道。

对于这种不人道之诠释,此人拿了前朝万历年抗税案做以旁证,细述了提高商税会引起百姓的暴动,社稷的动荡之种种。

其实此人有些牵强附会了,万历抗税案乃是万历皇帝识人不清,宦官为祸。那些充作税使的宦官去了地方,各种巧立名目,大肆横征暴敛,并从中渔利。以此惹来当地百姓心生不满,并致使暴动。

当然,宦官为祸之余,这暴动之中有没有受人指使且不提,但此案确实是每次有官员提出加收商税时,攻击对方的必备之救命良药。

但凡是帝王,大抵就没有不怕激起民变的,所以此人也是对症下药。

而打从这名官员开始,一个又一个官员连连上奏,都是附和此言,说得是声声如泣,用心良苦。

只差摇着嘉成帝的衣襟说,千万不要听薛庭儴这个小人的,他这是居心不良,妄图动摇国之根本。

第255章

是的,在驳薛庭儴之上书的同时,这些人并没有忘记将他打成奸邪小人。

这是朝堂上一贯的论调,凡有异者,皆是奸邪小人,意图蒙蔽圣听,企图动摇国本。

招式不怕老,够用就好。

这招老套是老套了些,但架不住好用。如若薛庭儴是奸邪小人,听了奸邪小人的嘉成帝不就是昏君了?

没有皇帝愿意被人说是昏君的。

又或是被打做奸邪小人的定力不好,一时受不住攻击乱了方寸,那就更好了。不用人打击,就先不战自溃。

于是本来是攻击提高商税的种种弊端,到最后变成了批判薛庭儴的专场,直到嘉成帝听得十分不耐,说道改日再议,才散了朝。

等众朝臣走出太和殿,已是红日西沉。

几个今日在朝堂上大出风头的官员十分得意,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身边更是拥簇了许多官员,纷纷低声议论着。

在见到薛庭儴从此经过,大多的表情都是讥诮地笑着,不屑一顾。

“薛大人,年轻气盛是好的,可做事多多少少讲究些方式。”冯成宝大摇大摆走过来,圆胖的脸满是居高临下的笑。

“冯阁老所谓何意,下官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啊?今天不就懂了。”

丢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冯成宝便离开了。

留下薛庭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色深沉。

不远处,陈坚遥望此处,身边站了几名官员。

其中一名官员道:“陈大人,当下情形,明哲保身乃是正途。这薛大人有想法,人才也出众,可惜……”

可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都是蠢的。

陈坚没有说话,依旧看着远处明黄色的琉璃瓦,以及视线尽头被橘红色笼罩的金水桥。

就要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薛庭儴比想象中更为不屈不挠。

每日早朝上他都会提出其他的佐证,用以证明提高商税确实乃是利国利民之举。渐渐,朝堂上也开始有了声援他之人,起先只是一两个本就有清名低阶官员,到后来越来越的官员加入,竟不乏中阶官员。

这些人与百官相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首先从数量上便不能相比。可这些人也是起到作用的,

最起码集中在薛庭儴一人身上的炮火,被分散开了。

而就在朝堂每日都因此事吵得如火如荼之际,薛庭儴又生惊人之举。

在后世中,被誉为大昌王朝转折点的《醒世疏》,就是在此时诞生。而此时在众人眼里,这份奏疏不过是薛庭儴被围攻狗急跳墙的哗众取宠。

此奏疏现世,便引起朝野内外震动。

在奏疏中,薛庭儴痛斥朝廷种种弊政,贪官当道,吏治不修,百姓民不聊生,前朝之弊历历在目,可惜一些官员蒙着眼佯装不知,而大昌看似一片太平盛世,实则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