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家养小首辅(251)+番外

门楼上一阵脚步声,几个门吏出了来,顺着门楼上往下看。

赫,好家伙,外面竟来了几十人。

都骑着马,手里拿着火把,看其穿着打扮俨然是哪里的官兵。

“我们是臬司衙门的,因公办差,速速开了城门。”

为首的人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虚晃了下,便收了回去。

门楼上几个门吏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门吏犹豫道:“各位大人,县衙里的有规矩,没有上面人发话,这城门不能开。您看能不能让小的们先去问个话,诸位大人稍等片刻!”

为首的是个武将模样打扮的人,似乎脾气十分暴躁,从腰间拔出了刀:“瞎了你们的狗眼,我臬司衙门办差,还要等着你们县衙发话!上次你们那县太爷不是说等着上面的羁押令,现在羁押令来了,速速开门,不然等老子进去了,治你们个阻挠臬司办差的大罪。”

闻言,这几个门吏当即慌张了。

这是来抓大人的?如果大人被抓了,他们可怎么办?

却也不敢再生阻挠之心,两个门吏下去开了城门,还有个则是匆匆赶回了县衙。

可惜他腿脚没有马快,刚到衙门口,就被这一行人马给赶超了。

县衙的大门被拍得通通直响,刚有人从里面打开门,这些人就宛如饿狼也似扑了进来。

“快让你们的薛知县出来回话!”

樊县丞、周主簿都被叫起来了,两人衣衫不整,面色惶惶。

“您看这半夜三更的,我们大人已经歇下了,诸位大人这样可好,下官先安置各位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天亮以后再说?”

周主簿被搡了个趔趄,为首的那个千户模样的人大步往里面走去,边道:“少给我拖延时间,上次曹佥事来跟你们好言相商,倒是弄个铩羽而归。今日老子来可不会跟你们客气,我就想看看那姓薛的知县到底有多横!”

一旁还有兵卒附和道:“快让薛知县出来,让我们千户大人动了怒,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樊县丞努力稳住扑通扑通跳的心,理了理衣衫,上前一步道:“既然各位是来抓人的,不知可有上面的文书?”

那满脸横肉的千户嘿嘿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砸在樊县丞脸上。

樊县丞摊开一看,面色大变,慢慢又转为了死灰色。

“现在没话说了?让你们薛大人赶紧出来,再磨蹭我让手下的人去了,到时候闹出什么有辱斯文的人,那就莫见怪了。”

“下官这便去请。”

樊县丞去了一旁,叫来一个同样心慌意乱的衙役,让他去后面请薛庭儴。

大堂中的气氛十分压抑,正中那副山水朝阳图在火把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诡异之色。其上书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挂在最上方,泛着一种冰冷的金光。

樊县丞心中一片茫然失措,甚至不知明日的太阳还会不会升起。

那衙役很快就来了,却是满脸怯怯。

“大人说了他不来,他是朝廷命官,你们这等强盗行径,半夜前来,打得是什么主意。”

那千户被气笑了,道:“我等从府城而来,连赶着几日的路,到地方还要给你们挑个时间?就知道这些文官们屁事多,既然给脸不要,那就别怪我们不给脸了。”

说着,他就往后走去,显然是打算强行拿人。

没人带路,便有兵卒拿着刀,逼着那衙役在前面带路,于是这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去了三堂。

此时三堂中,薛庭儴一身笔挺顺滑的青色官袍,乌纱帽也是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官服作为大昌数万官员制式的常服,其实并不是适合所有人穿,有的人穿着还不如穿便服美观,可也有人能把这一套冠服穿得很好看。

薛庭儴就是例子,他穿便服时气质清朗,因为脸白,所以稍显文弱。可穿上官服,官服的威严就综合了他的文弱的气质,而显得威严英挺。

此时,他正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两盏茶。

灯光的衬托下,他脊背挺直,却略显单薄。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抬头看过来,苦笑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不死心啊。”

那千户走了进来,立在堂中,双腿微叉,面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冷笑:“薛知县,公务不等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期间伸手做请坐的姿势,可惜被这千户给忽略了,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

“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名讳?”

这千户冷笑了一声,昂首道:“我乃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下千户,姓李。至于名讳薛大人就别问了,本官只是来办公,奉命请薛大人去臬司衙门走一趟。待公务办完,谁也不识得谁,你们这些当官的应该祈祷不要见到我们,因为但凡我等出现,就是你们倒霉的时候。”

薛庭儴微哂,又道:“那还不知李千户可有羁押令?”

自打来后,已经有两个人问起这事,所以李千户格外不耐烦。不过他也清楚这是应该走的过场,眼神往后一斜,樊县丞就从后面走进来,捧着一张纸,送到薛庭儴面前。

“大人,您看看。”樊县丞声音里带着颤抖。

之前他就看过了,确实是臬司衙门发下的文书,关防大印都有,做不得伪。

所以这次薛大人是真要倒霉了。

薛庭儴端在手里看,看得很仔细。

看完后,他微微地叹了口气,脸上又挂起一抹笑,站了起来。

众人只当他是放弃挣扎,李千户露出得意一笑,樊县丞则是更是心中伤感。可就在这个时候,薛庭儴却没有上前,反倒进里间去了。

时间拉回到之前,还是城门那处,有人叫响了门。

不过骑在马上的人是张熟面孔,门吏什么也没说,就赶忙跑下去开了城门。

心中自然少不了疑惑,这种时候胡三爷怎么从外面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辆马车。不过在衙门里当差的,知道有些事可以问,有些事不能问。

这马车一路驶到了县衙后门,方停了下来。

从马车下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兜帽披风,只能从体格上看出是个男人。其身边跟着四五个随扈,哪怕是胡三都被隔在外面。

这一行人一路来到三堂,薛庭儴穿戴整齐,早已是等候已久。

他迎上前去,正打算行礼,却被对方伸手打断了。

这穿黑色披风的人率先步入堂中,胡三让人奉了茶。薛庭儴屏退左右,可惜此人的几名随扈却不愿走,还是他挥了挥手,这几个人才退去了外面,关上门。

“不知薛大人找本官来,所谓何事?”

薛庭儴脸色挂着淡笑,在此人对面坐下,伸手请茶,见对方不动,方失笑了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热茶。

“自然是有事情的。若是无事,下官也不敢冒然请大人前来。”

“你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对方的声音慢悠悠的,却是隐隐带了点威胁之意。

薛庭儴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对大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见此,对面的人也不再催促,而是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一盏茶过,还是薛庭儴沉不住气,率先出声了。

“难道大人不好奇下官有何事?”

此时反倒对方稳坐钓鱼台的姿态,一直未放下的兜帽挡着他的脸,慢条斯理的语气从其下传出。

“不管是何事,薛大人自会说出,本官就是急,也是无所用。”

薛庭儴笑了起来:“大人不愧是大人,光是这份定力,就让下官汗颜。”他搁下茶盏,顺了顺自己衣袖,道:“其实这次下官请大人来,是想救大人的命。”

“哦?”

这一声哦,蕴含了许多意思。即是疑惑,也是诧异,同时还有些轻蔑,似乎薛庭儴在说什么笑话。

薛庭儴哂然一笑,突然站起来:“大人请与下官来。”

这人并未当即站起,直到薛庭儴身影隐在那门之后,他方才站起跟了过去。

里面是间暗室,无窗,却是灯火通明。

像是间佛堂,却又不是。

面积不大,里面也并未摆放任何桌椅,只有正北方处摆着一张供案。供案上放着一个朱漆托盘,其上放了一样东西。

就是这样东西,让身穿黑色披风的人当即瞳孔紧缩起来。

那是一份圣旨。

明黄色,绢布玉轴,其上绣着祥云瑞鹤,一派皇权之威严气派。

薛庭儴并未说话,到了近前就先跪下拜了几拜,而后站起转身对他微微一笑。

“下官想,下官要说的话,大人应该都能明白。如果还不明白,请大人稍候,下官让人备了粗茶淡饭,另有一副上等的云子,下官虽是在棋艺上并不太精通,但也能陪大人下上一局。”

“那,请吧。”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已经道尽此人态度的转变。

随意用了些饭菜,薛庭儴便摆出棋盘,同此人下起棋来。

薛庭儴说是棋艺不精,可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码事。这大人自诩浸淫‘棋’之一道多年,难见一败,今日却被薛庭儴杀得片甲不留。

“再来!”

本是漫不经心,输了一局反倒起了好胜之心。

这一下,就是近了深夜,直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

薛庭儴步入内堂之中,棋桌前坐着一个人。

此人的兜帽早已放下,正是窦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