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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195)+番外

作为今日受到特殊待遇的薛庭儴两人,是最先知道考题的。

薛庭儴并未去看上首处,也没看身边的吴文轩,而是盘膝坐在考案前,闭目思索着。

这一思索就是整整一个下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期间有人问过他是否要如厕、喝水、休息之类,薛庭儴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到了夜幕降临,他也没含蓄,要了热饭吃,吃完便说要休息。

闻言,一旁负责看着他和吴文轩两人禁军护卫,看了看上首处如老僧入定的几位主考官。

徐首辅和谭阁老早就去歇着了,两人年迈,自然不能久坐,便托付了剩下七人看着。而剩下的几个以吴阁老为首,都如老僧入定般坐着,期间也就是起来如厕或者问问考场上的情况之类。

其实若是换做之前做主考官,可没这么辛苦,谁让陛下下了令将这两人弄到眼皮子下面杵着,吴阁老不走,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走。

“薛举人倒是镇定得很,视考场如视在家中?”

薛庭儴怔了下,拱手作揖答:“晚生愚钝,每次下场都难免紧张,为了怕出什么错漏,一般都是要先打好腹稿的。”

吴阁老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旁的冯成宝见此,忙道:“那就带薛举人下去休息吧,这连考九日,不休息哪能成。”

闻言,那两个禁军护卫就带着薛庭儴下去休息了。

既然是在明远楼考,待遇自然不同,休歇之地也是考官的房间,一应床榻桌椅俱全。薛庭儴进了房间,房门便被从外面关上,那两名禁军护卫并没有走,而是守着门外。

看似监视,实则也是一种保护。

而另一头大堂上,吴文轩坐在下面抓耳挠腮着。

他被关在贡院里近一个多月,这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就不必细述。总而言之对他来说,不亚于在地狱里历练一遭。可他也清楚,若是这次考砸了,不光是他,还会牵连很多人。

所以必须要考,还得考好,所以吴文轩拿到考卷,就开始做题了。

吴文轩现在满腔怨气,不光怨自己的爹吴钱,也怨大伯父吴阁老。

他其实知道吴阁老看不上他,可他爹非想着把他过继给大伯,让他来看他在江南当自己的土霸王有何不可,非要跑到这破京城吃苦受罪。

倒是拿到个会元,可还没风光几日就被关了起来。如今名声坏了,还得再考一次,若是这次考不好……

一想到这些,吴文轩就是头脑一片空白,之前好不容易想出了点儿题又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吴阁老面冷如冰,眼刀子恨不得将吴文轩戳死。扭头对上杨崇华几人,却是笑道:“各位大人也辛苦了一天,不如早些去歇着,反正这一场要连考九日,也不急在一时。”

最近吴阁老可是过得不太如意,就不提吴文轩的事,舞弊案越往下查越是惊心动魄,他竟不知自己手下有好几名官员都被牵扯进去了。而其他人也是趁火打劫,他左支右绌,连着损了好几个门生。

对此,吴阁老虽有些难受,到底也没让他怎么伤筋动骨。

再说了他也不是吃素的,这朝堂上有几个是干净的,即使是干净的,他也能让他们不干净。现如今朝堂上的乱局,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功劳。

本来按照吴阁老想,这件事到了最后,估计也就是打个平手。大家各损失些人,也就偃旗息鼓罢了。闹成了这样,难道嘉成帝脸上有光?

可谁曾想嘉成帝竟然弄出这么一场事,让他来监考自己的侄子,这是在打他的脸,还是打得啪啪直响,让他有苦难言,所以吴阁老怎么高兴得起来?

语毕,他也没等别人说话,就让负责看着吴文轩的禁军护卫带他下去休息,之后对杨崇华等人拱了拱手,便脚步匆匆离开了。

见此,剩下几人看了看他的背影,又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也互相拱了拱手,离开去歇息。

第二日薛庭儴终于开始写题了。

先打草稿。

这次是三场放在一起考,也就是除过第一场七道题外,另还有第二场和第三场的题要同时一起做。

所以他的草稿写得很慢,整整写了一天。

这一天没有发生什么事,除了吴文轩依旧抓耳挠腮,而吴阁老的脸比昨日更冷了一些。

第三日依旧是打草稿。

到了第四日,薛庭儴终于将草稿往考卷上誊抄了,他写得很快,下午便交了卷。卷子是交给负责看守他的禁军护卫的,拿到考卷后,便有人进行了誊抄,之后留下朱卷,一队禁军护卫护送着墨卷回了宫。

至于吴文轩依旧还在考着,不过这已经和薛庭儴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离开贡院回了家。

会试在五月十七结束,所有卷子在经过最初的整理、誊抄后,九位主考官离场,阅卷官入场。这次阅卷官是嘉成帝亲自指派的,人数多达三十人,所以五月还没过完,卷子就审完了。

顺天贡院里,正榜已经填完,只待明日放榜。

乾清宫里,大理寺送来了前会试总裁官翰林院侍读学士侯文清的认罪奏章。

第146章

乾清宫,一片灯火通明。

龙案后,嘉成帝面色阴晴不定。

郑安成服侍在侧,却是连头都不敢抬,眼观鼻鼻观心,只寄望这一切能赶紧过去。

蓦地,一阵冷笑声在大殿上响起:“朕的吴阁老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朕还以为他能一直若无其事下去,没想到临到这时候,他终于有动作了。”

既然嘉成帝都说话了,郑安成自然不能继续在装死下去,陪着笑道:“大抵吴阁老也是心疼后辈。”

“心疼后辈,心疼后辈拿我祁氏江山当做儿戏!心疼后辈,就置朝廷的颜面不顾!”一本奏折劈空砸了出来,落在地上,无力地滚动了两下,终于化为沉寂。“朕的这群好大臣日里倒是个个装得挺好,为江山社稷着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际上个个胆大包天,寡廉鲜耻!都来向朕示威,很好,都很好!”

随着一阵阵扑通声,殿中服侍的太监们都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

“息怒?朕怎么息怒?郑安成,吴阁老告病几日了?”

郑安成低了低头:“回陛下的话,已经三日了。”

“信不信?明日这老东西就会上书请罪,然后朕的那一群大臣就会出来劝和。”

“这……”

这事郑安成还真信,他在嘉成帝身边服侍多年,当年先帝当政时可是见过的。那些文官们真是惹不得,动不动就上吊、抹脖子、撞柱子,轻点儿就是跪在太和门外哭。饶是先帝英明神武真龙在世,也拿这些文官们没什么办法,

后来先帝各种手段,倒也压服了一众大臣,他们也一改之前动不动就死谏,而是改为了抱团。甭管彼此之间斗得再怎么厉害,反正对上是挺一致的。

有时候郑安成一个没了子孙根的老太监,都替嘉成帝憋屈,可没办法,总不能江山社稷都不要了。

“陛下息怒,总不能气坏了龙体。”

嘉成帝冷哼了一声,正想说什么,一个小太监急火火地就冲进来了。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郑安成几个大步窜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子,就照着脸抽了两巴掌。

“嘴上不把门,脑袋不想要了?”

这小太监是郑安成的干儿子,名叫顺喜。见干爹这么气急败坏的铲自己,也知道自己坏了规矩,忙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扇着自己。

“奴才该死,陛下饶命。奴才也是太心急,才会坏了规矩,那、那侯文清在大理寺吊死了!”

啪的一声,隐隐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嘉成帝眼中寒芒闪烁:“好,很好,前脚上书认罪,后脚就把自己吊死了!”

侯文清的死让满朝哗然。

之前也不是没有官员在大牢中‘畏罪自杀’,可那几人官衔并不高,也许让人侧目,却并不足以让人吃惊。

可侯文清的死就让人震惊了,他可是前途无量。

能升到侍读学士一位,待这次会试过后,且不提一科三百进士都是他的门生,放入六部至少从侍郎做起,再过几年入阁也不是不可能,可这样的人竟然畏罪自杀了。

还是那座不知名的宅子里,林邈再度登门。

不同于上次,这次那弹琴的青衣人终于给他了个正脸。

此人虽被林邈称作师叔,却比林邈要年轻许多。大约也就只有三十岁的模样,一头墨发尽数披散在肩后,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束成一束,眉眼清俊,竟有一种罕见的魅力。

林邈走进来时,他正坐在窗下喝茶,淡金色地阳光从窗外洒射进来,让他的肤色有一种晶莹之感。手指纤长,骨节如玉,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师叔。”

“你来了?”虞钦眉眼不抬,只是低着头啜茶。

“师叔,侯文学死了。”

“此事我知,他注定是要死的。”

见林邈眉间阴郁,虞钦哂然一笑道:“他死了,不但保全了吴阁老,还保全了很多人。不管是于吴系一派来说,还是其他人来说,他作为乙酉科会试总裁官,只有他的死,才能平息这场纷争,这也就是当初我不让你搀和进去的原因。”

林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