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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187)+番外

说着,他扬声叫人,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安伯,也是吴府的管家。

“那份卷子可是拿到了?”

安伯犹豫了一下道:“回老爷的话,已经拿到了。就是朱卷没找到,也不知是礼部没送去顺天府,还是顺天府那边的人搞丢了,老奴正在让人找。”

吴阁老微皱了下眉,也没放在心上:“找到后让人重做两份,再放回礼部,别出什么错漏。”

“是,老爷。”

吩咐完,吴阁老也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便对吴宛琼道:“回房去吧,你二叔弄出这么件事来,不想出疏漏,方方面面都要顾及。我见你脸色有些不好,可是最近又咳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谢爹的关心,女儿知道了,女儿这就回房去。”

吴宛琼刚转过身,就被吴阁老叫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你回家的日子也不短了,也为子期守了三年,爹打算给你说门亲事。”

吴宛琼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逝者已矣,多做留恋无用。”

“但凭爹做主。”

吴阁老点点头,挥了挥手,吴宛琼这才出了房去。

出了门,便是一阵冷风拂来,吴宛琼不禁拢了拢衣裳,莺歌走上来将披风替她披上,便扶着她离开了。

吴宛琼一路往前走,心里却想得是之前她爹说的话。

她其实并不是留恋亡夫,不过是不想嫁人。

第140章

薛庭儴带着朱卷回了家,一路上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毛八斗和李大田虽不知背后主使人是谁,可有这么大能量瞒过顺天贡院里所有考官,定然不是非常人。

回到井儿胡同,竟然所有人都在,连林邈都来了。

这事薛庭儴没跟林邈说过,也是林邈最近太忙。打从开了春,他就被简选入了文渊阁,任中书舍人。

看似还被降了官,翰林院编修乃是正七品,中书舍人却是从七品。但中书舍人却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又是在文渊阁当值,算是皇帝身边近臣,其实应该算是升官了。

说是一飞冲天也不夸张,从一个修史书的,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身边近臣,虽作为两榜进士的探花出身,林邈迟早有这么一日,却是被提前了很多。

其间具体暂不细述,总而言之如今林邈十分忙碌,经常是天不亮入宫当值,天黑了才回来。

“老师。”看见林邈,薛庭儴有些诧异。

“也是为难你了。”林邈叹了口气,才道:“事情我听焕之说了,如今可有什么眉目,此事你不该瞒着老师。”

薛庭儴赧然一笑:“其实我也是见老师案牍劳形,不忍心打搅罢了。再说,此事如今事态不明,也不知从何提起。”

他话音还没落下,毛八斗已经心直口快的将之前的事说了,包括薛庭儴的考卷被调换,以及去了顺天府查卷等事宜。

薛庭儴简直想去捂住毛八斗的嘴,以前怎么没发现毛八斗嘴这么快呢。

闻言,屋中所有人俱惊。

招儿当即站起来,道:“天子脚下,这些人就敢这样,咱们去告御状去!”

“招儿姐说得对,咱们去告御状去。”附和招儿的,无外乎是高升等几个小子。至于其他人,却是没有说话。

薛庭儴讶然失笑:“招儿,你这是看大戏看多了,你当告御状就这么容易?”语毕,他又道:“我与老师有些事说,这样你去做些酒菜来。”

这明显就是想把人都支开,大家也知道接下来的事不太适合他们听,便都离开了。招儿还有些不愿意走,问薛庭儴:“是不是事情很严重?”

“没事的,你不要多想。”

说是这么说,招儿怎么可能不多想,但还是抱着弘儿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林邈师生几个人,林邈一直皱着眉,没有言语,半晌才吐了口气道:“此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薛庭儴能是如何打算?其实早在之前他心中约莫已经有了些数,后来做的这些不过是印证自己所想。如今许多事都一一印证,却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当然这些严重他并无太多的佐证,可仅凭他敏锐的嗅觉,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朝中的局势太复杂,根本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搀和的。且这次的事,并不止是吴阁老一系,还有那背后的庄家。目前薛庭儴就看出这两个派系,可仅是这些,就足够将他碾轧成齑粉。

本来薛庭儴就没抱北麓书院为自己出头的希望,此时听到林邈这句话,更是验证了他心中的所想。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个人。

无疑是螳臂挡车。

聪明的就该识相些,反正下次还能再考,也不过就等一年,他本就没打算大出风头,这样处置最好。

唯独就是,心里的那口气。

其实也不是不能咽下。

薛庭儴微笑着看向林邈,眉眼清朗。

“老师,我虽是不太清楚朝堂的形势,却也知道敢如此堂而皇之,并不是我们这种没有背景之人可以撼动的。反正我尚且年轻,这次能中,下次也能。”

林邈看着薛庭儴,嘴唇翕张了下,良久才化为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如此想,说明你成熟了。”

他直起腰来,朝门外看了看,才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师还有事。如果再有事,一定要来找老师。”

“知道了老师。”

林邈点点头,便迈步走了出去。

陈坚看着薛庭儴:“庭儴——”

“怎么了?”

“没、没什么。翰林院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薛庭儴点点头:“谢谢你了,阿坚。”

“谢什么?”陈坚有些不自在:“老师到底年长我们许多,我才想找老师来出出主意。好了,我真得走了。”

语毕,陈坚就急匆匆离开,步履罕见的急促。

薛庭儴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坚是专门将林邈请来的,可惜让他失望了。

陈坚到了门外,一辆挂着青灰色车帘的骡车停在门外。

是林邈的车,自打他被简选入宫,就特意置了辆车,这样进宫当值也能便宜些。

车明显是等陈坚的。

陈坚上了车后,骡车便跑动起来。

“老师,只能这样?就不能帮帮庭儴?只要您跟陛下说上一句,陛下必然会明察秋毫,还庭儴一个公道的。”

陈坚素来沉默寡言,这次也是因为事情牵扯上薛庭儴,他才会如此罕见的激动。他知道庭儴肯定不会像表面这么平静,不过是不忍。

不忍牵连了他和老师,还有毛八斗、李大田,甚至他身边的所有人。所以他宁愿含冤受屈,宁愿一腔不平就这么憋着。

“焕之。”林邈声音沉沉,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老师!”

“焕之,你已入仕,有些事庭儴他们不知,可你却知。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处境?

是的,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薛庭儴他们还未入仕,所以事情波及不到他们。可北麓一系自打太子少师傅友德辞官归乡后,就陷入窘迫之境。

其他派系各种明里暗里打压,终归究底北麓一系这么多人在朝为官,又怎么可能不得罪人。以前忍着是因为太子,因为有傅友德,如今傅友德辞官,太子眼见着也不成了,北麓一系遭了当今的厌恶,其他人自然不吝落井下石。

所以林邈不是不管,而是管不得。

骡车很快就到了翰林院门前,陈坚下了车,可林邈却没有进宫,而是让车夫换了条路走,很快骡车就驶入茫茫人群中。

骡车停在一间普通的宅子前,林邈下了车,整了整衣衫,才抬手敲门。

不多时,门被打了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仆,将林邈引了进去。

越往里走,那隐隐约约的琴声越是明显,及至林邈到了一间斋舍门前,琴声戛然而止。

“进来吧。”

林邈走了进去,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人背对着他,坐在窗下的琴台前。

“有事?”

林邈并未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越是说到后面越是激动,及至到最后甚至没办法保持镇定,一改早先在几个学生面前沉稳。

“你想说什么?”青衣人声音很清冷。

“师叔!”

“这孩子比你懂事多了。”

林邈忍不住往前一步:“就是因为他懂事,所以作为他的老师,我非常羞愧。当初我顽固不化,又自诩清高,差点锒铛入狱,是他救了我这个做老师的。如今,我的学生蒙受此冤,我这个做老师的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说不出,我羞愧得无颜见人。”

青衣人轻轻叹了一口,声音在空气中飘荡着。

“安齐,应该知晓我们的处境。”

这句话方才他对自己的学生说过,如今听起来却有些像是在嘲讽他。

林邈颓然道:“我知晓。”

“不过是让他再等一年,一年的时间并不长。他天资出众,以后书院不会亏待他。”

“只能这样?”

“只能如此。”青衣人站了起身,负手看向窗外:“太子的病并不单纯,也是我们的疏忽,竟会生出这般纰漏,你大师兄因为此事被迁怒,只能辞官归乡。我北麓一系素来自诩中立,可这中立却来之不易,不过是多年来众人的悉心努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