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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韶华(288)

“画押了。”柳宜颔首,“只是……”她迟疑着看向皇帝,“兹事体大,况且还要顾及皇长子的颜面。不知皇上……”

“朕知道该怎么办。”楚稷一唤,“张俊。”

张俊躬身:“下奴明白。”

.

椒房殿。

皇后已在寝殿的茶榻上枯坐了一个彻夜。榻桌上的茶盏不知换了多少次,茶香沁出又散去,她却始终顾不上喝上一口。

近前侍奉的宫人尽被押走了,她多少清楚局面不好,心底却又存着侥幸,祈祷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应该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此事只有若云与景云知道,她们两个都很忠心。尤其若云,最是体谅她的心思。

突然之间,殿外骚动了一阵。

皇后怔怔回头,视线透过窗纸看过去,朦胧间看到有人走进院门。再近一些,她依稀认出那是位身份不低的宦官。

不多时,这人入了寝殿来,是张俊。

张俊乃是皇上跟前的掌事,宫中头一号的宦侍。宫中许多大事都需由他经手,数年下来,皇后与他也算熟悉。

可眼下,皇后看着他,却回不过神来。

她只怔怔的,没有气力说话,脸上亦无什么神情。

张俊打量她一眼,躬身:“娘娘,下奴过来,只为告诉娘娘一声――若云招了。”

皇后脊背骤紧:“招了什么!”

“想来娘娘心里有数。”张俊垂眸,“案子是宜夫人亲审的,冤不了她。供状您若想看,下奴一会儿会着人誊抄一份,给您送来。”

“不……”皇后禁不住地想要逃避,“本宫不看……”

张俊沉了沉:“不看也罢。那娘娘就先耐心候着,晚些时候,皇上和贵妃娘娘应会一道过来。”

“贵妃来做什么!”

皇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张俊抬眸,见皇后方才一片麻木的眼中不知何时漫开了血丝,直勾勾地盯着他,颇有些吓人。

“贵妃来做什么!”她又喊了一次。这次尖锐的声音变得沙哑,她仍直勾勾地瞪着张俊,眼中的血丝好似更浓重了些,显得目眦欲裂。

接着,皇后一声哑笑:“还有皇上……皇上真当自己在主持公道么!”

这话中多有些不敬,张俊垂眸:“下奴只是来传个话。”

皇后置若罔闻:“他偏宠妃妾庶子,纵容贵妃干政,宫规礼法皆视如无物!本宫容不得贵妃又如何,本宫是皇后,本宫本就该约束皇上,让他雨露均沾!贵妃这样狐媚惑主的贱|人,不能灌一杯鸩酒要了她的命才是本宫失职!”

这话听得张俊心下暗惊。他从不知道,皇后竟已恨贵妃恨到了这个地步。

……贵妃也没招惹过她啊。

张俊自顾自想着,再度道:“下奴只是来传个话。皇后娘娘有甚不忿,一会儿不妨直接与皇上和贵妃娘娘说。”

言毕,他招了下手。

又几名宦官入了殿,张俊缓了口气:“你们守在此处,侍奉好娘娘,千万莫要让娘娘有什么闪失。”

“诺。”几人恭谨应声。

.

一刻后,皇后所言便由张俊尽数禀至了清凉殿。楚稷听得皱眉,目光一转,落在顾鸾面上:“你看,还是我去吧。”

顾鸾却摇头:“我先去。你若有话跟她说,迟些再说。”

楚稷坦然:“我怕她出手伤人。”

“不会的,那么多宫人呢。”顾鸾边说边站起身,自顾自往外走去,“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会跟皇后娘娘把话说个明白。她这些心结因我而生,我总归是躲不过的。”

迈出殿门,顾鸾望着上午明媚的阳光,长缓了一口气。

她原本也想这些事合该让楚稷去料理,因为这世道原不是女人能做主的世道,皇后将错处尽数怪到她头上本就奇怪。楚稷既是主事的那一个,这些麻烦就尽该让他去应付。

但转念想想,这些道理与皇后大抵是说不通的。若皇后能想通这些,从一开始怨的就不会是她,大可直接去怨楚稷。

顾鸾于是乘着步辇,沉默无言地往椒房殿去。

她想了一路,思索该和皇后说些什么,最后终是不得不承认,要与皇后将话说开、坦诚相对甚至握手言和,只怕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皇后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的。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避免更多的麻烦。

步入椒房殿寝殿,顾鸾一眼看到皇后显是刚发完火的样子。

她坐在茶榻上,牙关紧咬,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止。地上更散落着不少碎瓷片子,不知有多少上好的瓷器在她的怒火中被毁。

顾鸾心下一喟,脚下绕开瓷片走向她,皇后愤恨抬眸:“怎的只有你来,皇上呢!”

顾鸾没想到,昨日还一派端庄的皇后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疯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