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苍苔(87)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我要什麽?这个问题或许连陆谭本人都回答不了。他还光着脚,往上是两截细白的小腿,膝盖磨得发红,阳光钻进他宽松的短裤裤脚,又从他紧拽着段争的双手里逃出来。

害怕段争会像前两天那样突然跑掉就消失不见,陆谭这回说什麽都不肯松手。就像掉落悬崖的人拖着最后一根草茎,明知道是要死的,但这点单薄而可怜的转机也多少给了他一些勇气。

“段争,”不晓得是第几遍重复,陆谭嗫嚅,身体慢慢往前倚靠,脸颊已经碰着段争的领结,“你别走。”

真像回到分别那天,他藏在臭味熏天的垃圾桶里,苍蝇飞虫都黏上他汗湿的臂膊。透过缝隙望见陆远岱被人拖走的时候,陆谭摸到自己脖子里挂着的黄色口哨。他很想塞进嘴里用力吹,吹到他两颊鼓得像颗即将爆开的气球,这样或许能让陆远岱留下。但他记得弟弟告诉自己不能出声,因此只是含着哨子,每次吸气,哨子都会发出一声尖利的叫。他很担心,不知道哨子的声音弟弟会不会算在他头上。他保持这个姿势等了很久,终于一脚踩空,陷进了一整袋过夜的菜汁里。

“我会吹的,我会的,你看。”新旧记忆交杂,陆谭语无伦次,又撅圆了嘴唇,急促地吸气吐气,好像咬着一只哨子。

段争任他胡言乱语,胳膊泛酸,他稍转一转手腕,却叫陆谭当他要走。他立即加重气力,捏得更重,随即尖声道:“不能走,不能走!别丢下我——想和你玩,别丢下我。”

“……”段争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最后落在他嘴角结痂的伤口。

他们互相望着浓情蜜意,晏知山立在几步远的位置,心里狂躁得快要发疯。绷着仅剩的一丝理智,他得教导陆谭迷途知返:“哥哥,段争对你真有那麽大的魔力,能让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所有声音都被自动隔绝在外,陆谭一心一意地靠在段争胸膛。大概是觉得不够亲密,他又把牵手改为拥抱。几乎是把自己硬嵌进段争怀里,陆谭的嘴巴从他的喉结滑去肩头,同时收紧胳膊,翕动鼻翼,直到真正闻见段争身上熟悉的气味,脑袋里焦躁飞窜了许多天的小人总算能安静下来。

他来接我了,陆谭又一次想,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来了。

段争能感受到陆谭在喘息吞吐。他似乎很高兴,又似乎很紧张,两条胳膊勒在他后背,嘴唇压着肩膀,还有两排牙齿在细细密密地啃咬。没留神一口咬得重了,陆谭急忙转用舌头舔舐,段争单薄的工作制服很快被他舔出一小块湿印。

“陆谭,”晏知山问,“你真的不要过来了?”

话音方落,套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乌泱泱的人头挤进来,为首的是神色古怪的赵特助。他不经意瞥了一眼陆谭和段争,见他们行为暧昧,陆谭光裸的右脚甚至还踩在段争的鞋面,惊得心头一沉,没等走近晏知山,已然发觉他神色阴霾。

果然,晏知山下一秒就砸了手边的玻璃杯。

碎片飞溅,陆谭反应迟钝,被段争拖着腰闪到一边,他仍是趴在段争肩头的姿势。其实也转不了头,段争一手扶在他后腰,另一只手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正看似轻松,实则强硬地按住了他的后颈。

段争面无表情地遥望向晏知山,晏知山也隔着镜片将他上下扫视。没有之前几次悠闲的兴味盎然,这一回,晏知山的眼神更像是一条蛰伏在草丛里的凶残的毒蛇。他睨着段争,半晌流露笑意,拉开办公桌侧边的小暗格,取出一把通体金色的小型手枪。轻微的一声咔嚓,枪上了膛,他瞄准段争。

段争一动不动,尽管这样短的射程,晏知山轻而易举就能叫他脑袋开花。可晏知山也迟迟没有动作。

过了半分钟,或许是一分钟,陆谭心口跳得太快,他不适地挣了挣身体,不知道身后那把原指向段争的枪,突然下转半公分,对准了他的后脑。

不过出乎晏知山的预料,段争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仍然沉静如山。

倏地,晏知山笑了笑,食指把着枪转一圈,以枪口朝向手心的方法收了阵。

赵特助跟着猛松一口气,额头热汗滚滚。这场沉默的对峙分明仅仅持续几秒钟,对他来说却堪比度秒如年,一担忧晏知山控制不住脾气,真扣了扳机;二怕段争也发疯,最后闹得不可收场。

推上暗格,晏知山恢复原先的语气,再次问道:“陆谭,你不过来了?”

陆谭下意识摇头,上半身僵硬得咯吱作响。他想将脸往段争脖颈里藏,但来不及了,晏知山已经靠近,使他就像一条被鱼钩扎穿身体的虫饵,晏知山那只冰凉的右手擦过他的耳际,包住他的喉咙,然后毫不留情地往后拉扯。

上一篇:安斯里 下一篇: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