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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18)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不然呢,送他上楼接客?”

“我只是拿阿姐举例子,没那麽龌龊。”

“如果你能找到,你可以试试。”

唐小杰惊愕,迟疑道:“段争,你认真的?”

段争不动声色:“你以为呢。”

谁会知道。实在是对方面孔遮掩得太严实,这些年来,唐小杰自认就没有摸透过段争的想法。他们合租开始得理所当然,偶然的相识,偶然的一拍即合,连理该发展的室友情谊也是偶然。唐小杰至今都记得自己见到段争的第一面,他坐在海边高高的石阶上,颧骨爬着两道夕阳的尖爪,另外半张脸掩进阴沉的天色里。有人靠近了,他拎起腿边干瘪的背包,鞋尖抵着裂成碎纹的礁石,声音夹在里面,问他是不是姓唐。就那回,段争时常耷落的眼皮在唐小杰紧绷的神经上割了几刀,他即刻意识到眼前的新朋友或许并不需要任何的交谊,可能是因为他就背对着海站挺。是海的卫军。

谈判的结果可缺可满。段争自此将负担小九的一切支出,按照他的提议,他索取回报的方式是小九卖笑卖身。可惜那晚他困得太快,唐小杰尚在考虑这份意见是否可取,也只好无疾而终。但土里掖了种子,天要下雨,昆虫要降解,它总有本领能够攀附天时以探出苗尖。

半周后的傍晚,唐小杰在公车路口遇见归家的段争,两人同行。路边有阿婆摆摊卖水果,说是今晚预报有台风,怕东西卖不完,也不好载着一车回家,只好贱卖。唐小杰招呼段争停一停,随手挑两只芒果,装袋后丢给段争拎着。他自己抱了一捧大西瓜,踢着石子往家走,边算今晚花费。没留神嘴里溜了话,说的是没准傻子会喜欢。小九这些天熬不住热,后背痱子密密麻麻。他贪凉,总爱脱光了趴上沙发,任风汩汩地往身上贴,一趴就是一天,最后压得满胸满腿都是红印。他在家无聊,捧只西瓜给他,能逗得他开心一整夜。不过买水果的钱还是要算清的,唐小杰难得善心,只算段争三分之一的西瓜钱。

他们刚进楼道,骤起的狂风卷着斑驳石墙哀叫,哗哗嚯嚯的,风里掉了东西,滚在地上,居然是个小九。接着楼里哐哐地响,皮鞋踢着石板的动静,下来一个满脸血抓痕的中年男人。他忙着扭衣扣,手里公文包收拾得乱七八糟,乌糟糟的恶语没讲完,背后紧跟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更好不到哪儿去,裙摆掀在内裤缝里,奶罩外露,打斗间抵在喉口,紧紧卡着发黑的副乳。

阮阿姐到底是女人,力道敌不过,后腰撞在扶梯尖角,她气得直骂:“册那,你个瘪三活该当太监呀!女人奶子都不敢揉,倒是惦记人家奶娃娃的屁眼子,你老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忘记给你安啦!册呢娘,贱种!”

她发疯拉扯男人的鬓角额发,直拽得那人面目扭曲。双方缠斗在一块儿,战况焦灼,后来还是唐小杰放了西瓜扑去帮忙才将两人撕开。那男客散着头发和衣服跌坐在墙角,旁边是掀着一点门缝瞧热闹的房客。住在这栋出租楼的多是和阮阿姐同行的兄弟姊妹,难缠的客人见多了,倒也不稀奇。

唐小杰将阮阿姐扶着:“出什麽事呢?”

阮阿姐口红歪在眼角:“太监找鸡巴,凭你也配!”

那男人手忙脚乱地拎起公文包,疾走两步,险些一头栽下楼梯:“你他妈,你他——阮红玲,你有种,好,你他妈一个万人骑的婊子有种!我斗不过你,比不过你身边这群小白脸,你以后天天爬他们的床好啊,操死你个贱骨——”

他话没说完,分心没走稳的步子错了拍,来不及以手撑住水泥墙,身体直直往下跌。咕嘟几声响,人躺在一楼地上,被风刮得脸青嘴白。这跤实在跌得不轻,阮阿姐同唐小杰并排站着,外带挤在门缝里看好戏的房客,多愕然或畏惧地瞧着立在楼梯中央的青年。哦,段争,是他,所有人想着。

段争单手抱着半昏迷的小九,弯腰拾起那只公文包,逼得小九抖索着和他贴得更紧密,同时他将包往下一甩,恰巧楼道口卷来狂风,公文包里的文件纸纷纷出逃,晃在半空一团翻飞。

唐小杰讷讷:“手下留情啊。”

段争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转过身,直接将小九抱回三楼。

之前情况紧急,没有时间检查小九伤处。但等段争强迫着扒光他身上衣物,却意外发现他胸口、胯部、后臀都是发红的指印。

小九浑身光溜溜地缩在床脚,两条胳膊抱着脑袋,眼皮要垂不垂,握着床杆往上爬,翻过的后背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他嘴边还有巧克力冰激凌的残痕,凑上来挨在嘴边,段争第一次尝见那种味道。小九支起上半身,手臂搂着他,两腿摆在床沿,扭一扭,像条人鱼。段争当他突发的亲昵是有话想说,难得耐心,偏偏小九忘记开口。他只是寻求依靠似的倚在他胸前,弯曲的脊背疼得打抖,实在坚持不住,他就抢来段争的左手贴在胸口,扑通扑通,好歹不能叫一颗心吓得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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