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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133)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他第一百六十七遍地想着: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究竟有多久呢。

同一时间,津市西区,黄铭鸿背靠着车打哈欠,余光瞥见以钟澍成为首的社团人马走出公司,他忙推一把段争,低声说了句“来了”,同时和钟澍成远远交换一个眼色,却迟迟不见身边有动作。

“哥,你发什麽呆啊?”黄铭鸿拍拍段争肩膀,看烟头那点火星就快烧到他手指尖,不禁心里疑惑自早上和钟澍成密谈之后,段争就变得格外古怪,今天一整天总在出神,连先前跟着蒋世群一众人拜关公也险些出了岔子,不由得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啊,伤口又裂开了?”

“……不是。”点点烟灰,段争沙哑道。

“那就是钟澍成有问题,他诓你了,还是惹你了?”黄铭鸿开了个一点都好笑的玩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差?”

段争却不应答。他坐在引擎盖上,脚边堆了三五只烟蒂。黄铭鸿起先当他是烟瘾,现在一想他根本是在报复性地抽烟。

又见他把烟往嘴里塞,黄铭鸿眼疾手快去挡,反被段争捉住手腕一折。黄铭鸿龇牙咧嘴地道歉求饶才救回一只手。这下他确定段争今天心情非常糟糕,并理所应当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钟澍成身上去。

再等十分钟,钟澍成总算摆脱社团一众小弟的纠缠走来,三人上了车,黄铭鸿坐后座,两人隔着后视镜对了对眼神,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段争。

作为旁观的第三者,钟澍成尚对“段争一睡睡了个同胞亲哥”的事感到荒唐,何况当事人。他因此有些怜悯段争,说道:“蒋世群晚上做东,请的都是些外商,去的地方你们都知道了,华来。”

“那姓晏的也在了?”黄铭鸿摩拳擦掌,“我们去不去?”

“去做什麽,找死啊?”钟澍成挖苦。

“……”

“既然轮不到蒋世群的席,那就我请客,”钟澍成一边发车一边提议,“怎麽样,吃锅饭?”

“你第一次请客总要鱼肉都准备了,粗茶淡饭你拿得出手?”黄铭鸿瞥着段争,“是吧哥,你说呢?”

段争始终偏头对着窗外,一直到嘴里那根烟彻底烧尽了,他丢掉烟头,终于出声:“鉴定书的真实性有多少,我怎麽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钟澍成没想到他居然疑心的是这个:“半真半假?蒋世群从晏知山那儿得来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他放着玩的——就算它是真的,你现在知道了,能做什麽?”

汽车平稳运行在街道,四周喧嚷的人声混在风里,一股接着一股地灌进车厢。黄铭鸿甚至庆幸钟澍成开了窗,否则他大概会叫迎面掷来的真相扇得晕头转向。他满腹疑惑:谁和谁做鉴定?

“停车。”段争低声道。

“这儿不能停,违规,”话音刚落,钟澍成猛踩刹车,同时车头一斜,过了“禁停”的标志,“这地方就能了。”

黄铭鸿来不及反应,段争已经下了车。远远一个背影,他急忙跟着去追,钟澍成扶着车顶喊他:“别追了,你追不上的。”

“……你骗他?”

“我骗他?骗他什麽,骗他和晏知山抢的那人是他亲哥,他们俩从一个娘胎里掉出来的,可他和他亲哥上床?我骗他这个?”

“你放屁!”

“不信啊,那你去追,追到了问问他信不信,”钟澍成说,“他要是不信,今天就不会下这个车。”

第二十九章

由西区进往东园的一路,段争走过很多回。在这麽大一点地盘上走动,难免会遇着一两个或三五个眼熟的。但他今天碰上的好像格外多。他沿着路牙子走来,总能从沿途的每个人脸上看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起先疑惑,走着走着会不自觉地停下步子回头看,和他擦肩而过的路人却双手插兜低头快走。迎面撞上一个女人,那人茫茫然抬头,露出一种段争意料之外的笑,他们对望半晌,路人举起那个和他撞了脑袋的女人原地转了两圈,又在她腮边重重地吻,接着两人就挽着手嬉笑走远,很快失去踪迹。

段争继续往下去。

一个陡坡,他从下面来,坡顶正中立着一个穿了旱冰鞋的小男孩,护肘护膝和头盔都备得齐全,他却照样紧张得双腿打抖,埋怨他的父母跑得太快,连下坡这点路都不肯领他一程。段争先他两步出发,身前空荡荡的,坡上、坡中、坡下除了那一家三口和他之外再没有路人。他沿着下午烈阳照的阴影向下,没等走到下坡的半截,身边有道影子超过他,是男孩儿大叫着往下滑,因为冲劲太猛,他滑动的距离远远超出父母计算的范畴,最后就成了他在前面尖叫着跑动,父母就在背后大步地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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