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结缘(21)

香兰站在月筝刚才张望的地方匀着气儿把风,这个拐角简直像个被竹子屏风挡住的小空地,从女墙那儿走过来看不见拐角这边的景物。香兰突然站直身体,好像恭敬侍立,眼睛却使劲眨动。

月筝深吸一口气,抓住凤璘的胳膊使劲摇,声音娇嗲还别有用心的洪亮,“凤璘——王爷——给我表舅买下那个宅子不行吗?才二百金!表舅从小疼我,第一次向我开口。”

凤璘用余光确定顺乾帝听见后隐在竹屏那侧,真没想到月筝的胡闹还管了些用。他眨了下眼,入戏地重重叹了口气,为难地说:“月筝,你也知道王府的情况,我……”

“我不管!”月筝跺脚,“我要不是嫁你梁王,表舅能来拜托我吗?是,王府现在账房里就剩二三百金,可说出去谁信啊?你是一藩之主,梁王殿下,我表舅也没长期要你救济,不就是在京中买所宅子吗?你给笑红仙赎身都拿出二千金,怎么?我这个正妃还不如一个妓女吗?”

“胡闹!”凤璘板起脸,“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训斥完了,似乎又心疼,“我……唉,筝儿,我那也是一时糊涂。若回了北疆,拿出王府全部用度帮补你亲戚我也决不犹豫,苦几个月就捱过去了。可眼下……咱们还要千里迢迢地回北疆啊,这点儿钱都不够,我还打算问三舅再借点儿,你亲戚的宅子,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月筝高声哭泣,“你就是舍不得给我娘家人花钱!说起来我还当了王妃,亲戚都看我们家风光无比,结果二百金你都不肯给!都说我嫁得好,皇亲国戚,好什么好啊!跟着你吃苦受穷!我不管,你不出钱,我也不去穷巴巴的北疆了!听说连水果都没得吃!请安我也不去了!”扭来扭去,哭得肝肠寸断。

“筝儿,唉,好吧,好吧,我问大舅舅再借点。”凤璘无奈,“别哭了,一会儿当着父皇千万别胡言乱语,知道吗?快走,迟了不敬。”

“你不是骗我吧?等向父皇母后告完辞,你就耍赖不出钱了吧?”月筝抽抽搭搭地质问。

“不能!”凤璘也火了,“我再穷,也不至于诓骗一个女人!快走!”

夫妻俩相视一笑,带着忍笑得快要抽筋的香兰和容子期快步奔曦凤宫而去。

在正殿等了好半晌,顺乾帝和孙皇后才姗姗而来,皇后的脸黑得吓人,冷冰冰地没有半丝笑容,顺乾帝也不算太高兴,但好歹还装点了些笑纹。

请安完毕,凤璘说了些告别的套话,帝后也按礼回复了几句。

顺乾帝向身边的太监一丢眼色,太监立刻捧了卷圣旨出来,高声唱诵着要梁王和王妃接旨。

凤璘和月筝很默契地表现出莫名其妙的样子,惊讶地互相看了看。

顺乾帝下旨把北疆以南的丰乐郡也划为梁王封地,丰乐郡不大,却号称“塞上江南”,物阜人丰,商业繁盛,原本是顺乾帝胞弟吉昌王的封地,能有这样的决定,顺乾帝也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凤璘得了丰乐,又统领了新增的北疆守军,怪不得皇后娘娘恼成这副样子。

除了增加封地,还赏赐了黄金万两,找的借口也十分有趣,梁王成家立业了,赏金子修缮王府。

凤璘虽然惊喜,还算镇定,月筝除了真高兴,还有表演成分,欢天喜地的连连叩谢父皇,感激得无以复加。

顺乾帝看着她微微一笑,低低道:“这下有水果吃了。”

月筝立刻配合地表现出惊恐之色,收了狂喜,拉着凤璘慌忙告辞。

出宫的路上月筝呵呵笑个不停,凤璘瞧她小脸因为兴奋而染上的粉晕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傻不傻?一直笑。”

月筝得意忘形地挽上他的胳膊,“现在相信我足智多谋了吧?没水果吃真是点睛之笔,丰乐郡啊!大惊喜!”

凤璘闪了下眼眸,任她抱着胳膊缓缓前行,微笑调侃道:“是啊,王妃英明,顺口胡说也能为北疆立下如此大功,小王感激不尽。”

月筝也是歪打正着,如今北疆防御任务吃重,他这个北疆之主在朝堂上份量增加,父皇心中又对他本就有愧,见儿子被妻子这般数落,又为银钱之事束手无策,正触痛处,才终于铁了心扛住皇后的百般阻挠,下了这样的旨意。

“所以啊!”月筝高兴得都要蹦跳走路了,“以后你要对我言听计从。”

凤璘扑哧失笑出声,抿着嘴连连点头,“是了,要言听计从,说不定父皇再赏个丰乐给我呢。”

第16章 北归之路

归期将至,王府上下忙碌不堪,月筝真没想到自己嫁来王府才几天,行李居然积攒了这么多箱。

凤璘整日奔忙,亲自带着容子期和卫皓追缉刺客的下落,希望在离开京城之前能有所收获。

香兰小心翼翼地整理装箱着月筝的嫁妆首饰,唠唠叨叨地说要把这个箱子随身放在乘坐的马车里才安心。月筝瞧着面前大大一箱,眼珠骨碌碌转。香兰已经十分了解自己这位主子,扑在箱子上戒备地看着月筝,“小姐……你别动这些首饰的主意,夫人知道了会宰了你的,这里很多是夫人的嫁妆。”

月筝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了。”可她更知道皇上赏的一万金,凤璘归还了平素向舅家的欠债,支付归途花费,打赏得力属下……已经所剩无几。北疆增兵,皇后娘娘的爪牙百般刁难,她躲在屏风后听见容子期向凤璘禀报过,凤珣的新岳丈生生把军费减掉五分之一。就算凤璘得到了丰乐,也不可能一夕暴富解决燃眉之急。

天色擦黑,凤璘才脸色郁郁地回到房中,连晚饭都没吃,看来还是一无所获。

月筝赶忙为他张罗饭菜,犹豫了一下,还是急于献宝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到他眼前。凤璘扫了眼银票上的数字,疑惑地皱起眉,“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月筝歪头笑,“这你别管,有了这笔钱,应付回北疆还是十分宽裕的。”

凤璘低头,沉默而缓慢地吃着饭,月筝愕然地发现他并不因为这额外的收入而欢喜。难道他是怪她不和他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吗?“嗯……嗯……”她又开始支支吾吾,“我是想着在京里能卖个好价钱,所以就……”

“月筝……”凤璘放下碗,却没抬起头,“嫁了我,你就一直跟我吃苦……连嫁妆都要变卖。”

“没没没!”月筝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来竟然伤害了他的尊严,“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苦!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我都很高兴。”

凤璘的手慢慢握成拳,头也一直没有抬起,突然就起身快步走出室外,月筝着急要追,被门口的香兰拉住,“让王爷静一会儿吧。一个男人,要老婆变卖首饰帮衬,心里好受不了。”

月筝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是凤璘想得多了,还是她想得少了?夫妻间患难与共为什么会这么复杂呢?

夜里辗转难眠,月筝时不时从床上跳起身跑到房门口向外张望,天亮就要启程回北疆,凤璘能去哪儿呢?

天终于慢慢地透了亮,忍耐已久的月筝亲自跑到西院去找容子期,容子期不在房里,隔壁的卫皓听见敲门出来瞧看,告诉她容子期也一夜未归,并且王爷出门前吩咐过,今早如果没在动身前赶回,让他护卫内眷启程,北门外十里亭会合。

月筝听了喜忧参半,闷闷地走回内院,凤璘看来是去办公事,并不是被她气得一夜不回来,可什么事要临行前连夜处理呢?他们的行期是早就定好的,不应该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啊。他这样……还怎么带队赶路?

因为月阙也随队前往北疆,原家夫妻一直送子女到北城门外十里长亭。

一路上月筝在母亲的车里听够了训话,无非让她别再如闺女时骄纵懒散,勤俭持家。月筝听得头疼脑胀,而且越来越不明白,她是这样做了啊,处处为凤璘想,可他还是不高兴。

接近十里亭,月筝有点儿坐不住,总是撩起车帘向前观望,当她看见凤璘带着几个心腹随从在亭里等待,顿时笑容满面,连声喊车夫停车,急不可待地跳下地。

车里的原夫人瞧着女儿飞跑向丈夫的背影长叹一声,“养女儿有什么用呢?”

凤璘脸色疲惫,见她跑来还是笑了笑。

月筝见他微笑,终于平复了忐忑的心情,他果然是去办公而不是和她赌气。凤璘身后的容子期笑嘻嘻地向月筝打眼色,向亭中放的一个木箱努嘴,站在箱子边的护卫很机灵,轻轻把箱子掀开一线。月筝瞪大眼,忍不住双手捂住嘴巴,是她的嫁妆!凤璘连夜奔忙,就是为她买回卖掉的首饰!

凤璘阻止地向她摇头,因为原家夫妇的马车已经一前一后地到了亭外路边。“别让岳母知道,看她不生你气。”他小声地在月筝耳边说,率先出了亭子恭敬地向岳父母请安,用让人心安的恳切语气安慰岳父母不要担忧远行的儿女,他会尽力照顾好月筝兄妹的。

上一篇:明冬仍有雪 下一篇:拈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