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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朱谣(34)

不管皇城的主人是谁,这样的女人永远不在少数。

与她们的日落西山相比,席间无数美貌少女如灿灿朝霞,她们眉目含情,水眸生辉,被母亲领着前来谒见申屠铖或者申屠锐。

是啊,管他皇帝是谁,王爷是谁,这样满怀野心和希望的女人,也永远不在少数。

同样,生于皇室的女人们,她,斓凰,斓橙对这样的场面处之泰然,尽管这些姑娘们的眼睛漾漾生情地盯着她们的心上人或者身边人。这种冷漠淡定,也是宫中女子与生俱来的智慧与无奈。

申屠锐虚以委蛇了一会儿,就坐到斓丹身边,示意她给自己倒杯酒。

斓丹心情不好,冷淡小声道:“你还没喝够?还要我倒什么?”

申屠锐凑过来,不避众人目光地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看似在说什么缠绵私语,其实内容很扫兴,“快救救我,你再不替我挡挡,我那个好大哥为了抗衡紫孚,会马上又塞个美女给我。”

斓丹一凛,怪不得放着地位最高的申屠铖,还有那么多姑娘对申屠锐大献殷勤,背后竟然有主使之人。

她赶紧倒了一杯酒,举到申屠锐面前,等他接过去,没想到他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使劲一勾她的腰,她向他怀里一扑,酒杯自然就靠上他的嘴唇了。

申屠锐趁势喝下,看着斓丹的眼睛一笑。斓丹不知道他这笑是不是做给那些受了申屠铖指使的姑娘们看的,但真算得上惊世绝艳深情款款,浓情到近乎无耻。

他没事人一样,斓丹却羞惭得快要抬不起头了,估计这一出,这一殿的人大多都看在眼里了。

斓丹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慌乱间竟撞上太后的眼神,她一愣,太后惊觉,故意高傲地转开目光。

简直无法理解!斓丹忍不住反复想太后刚才看她和申屠锐的眼光,正常的母亲看儿子和一个女人这样放诞,至少会不悦不齿吧,可太后分明是欢喜而激动的。

歌舞渐至热烈,人们因相互敬酒,场面也变得活跃而混乱,斓橙一直冰冷着脸,趁乱不知去向。斓凰和申屠铖各有所忙,就连申屠锐和紫孚也都不见了,主桌上只剩太后和斓丹。

太后起身,斓丹想起申屠锐的嘱咐,他不在的时候,要紧跟在太后身边。她不敢大意,毕竟深宫是个转瞬之间就能吞吃一个人的地方,赶紧也跟上太后的脚步。

太后对她的靠近心领神会,淡然道:“和我一起到外面走走。”

宫女太监们不敢打扰她们谈话,远远的提灯跟随在后,其实不必,她们一路也没说什么话。

沉默走过石桥,就是密密匝匝的丁香林,香气过浓了,熏人欲醉。

“看见锐儿对你笑的样子,我就想起他爹爹。”太后停步,抬手拂过面前的一团花球,解释刚才自己的那个眼神。

湖边有灯,斓丹清楚看见太后那并未显出老态的柔美手掌,食指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从指尖绵延到指腹。这纤长美丽的手轻抚着花朵,手的主人却好像因为提起了那个人而陷入回忆。

斓丹不敢打扰她,也努力回想安国公的样子,他死的时候她还太小,毫无印象,不过能有申屠锐这样儿子的男人,容貌必定极其出众吧?

“看来……锐儿是真的很喜欢你。”太后很快从回忆中醒来,淡淡叹息了一句,手却一用力,无情折下一朵丁香花球,语气也随即变得冷酷,“你若是让他伤心了,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斓丹无语,只得苦笑应是。

果然还是母亲的思维,自己的儿子最宝贵,太后也不想想,就申屠锐那个心机智计,她有什么能耐伤他的心?

第34章 第34章 晦暗角落

任何夜宴的精髓,永远不是筵席本身,就如同任何摆在台面上的事情都不是重点一样。酒酣兴高的繁花夜赏,才是所有人进宫来的目的。

湖面倒映灯火繁花的琉璃世界里,无数朦胧的情感萌发牵绊,半夜私语的誓言或许改变彼此一生。

湖畔的树林里尽是公子贵女们的窈窕身影,这么阔大的皇城一隅似乎都被填满,长辈们识趣地聚集在一起陪太后闲聊解闷,不去打扰年轻人的夜赏兴致。

斓丹陪着太后坐了一会儿,就被诰命们的眼睛盯得受不了,也难怪她们,只有她还在,其他人全都不见了。斓丹起身踱开,假意去看旁边花开正好的桃树,渐渐远离这些眼光如刀的中年贵妇们。直到桃林深处,斓丹才舒了一口气,以前的夜宴中她是可有可无没人关注的人,觉得自己卑微凄凉,原来被人这么盯着看,更加难受。

“……有人来了,臣女先行告退。”轻轻的一声甜美辞别,从桃林更深处传来。

斓丹一惊,知道自己又无意中惊扰了鸳鸯,不等她含愧避开,一个俏丽的少女带着她的侍女从暗处走了出来,经过她面前的时候还规矩地屈膝行了个问安礼。斓丹略显尴尬,觉得很对不起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待还礼,却被随后走出来的申屠铖引得一愣。

这是在元宵灯庆后,第一次与他独自相处,姑娘带着侍女快步离去,只剩她和申屠铖,斓丹瞬间心慌无措。

“浮朱?”申屠铖的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正经而平静,绝对不带那种意在言外的暗示,“你怎么在这儿?”

或许因为身处幽暗,感觉有天然的庇护,斓丹很快镇定下来,她凭什么怕申屠铖?非要计较对错恩仇,申屠铖欠她良多,没道理她这个债主每次都闪闪缩缩。

“随便走走。”她淡漠答道。

申屠铖笑了笑,毫不避讳地直直看她,“你变了。”

斓丹的心剧烈加速,难道他知道了?

“上次见你,你还没喜欢上申屠锐。”申屠铖浅笑叹息,“现在……你的心全在他身上了吧?”他问,却无比肯定。

斓丹暗自松了口气,心还是跳得厉害,没精力答他这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

“你放心。”申屠铖抿嘴,“既然你心有所属,我自然不再强人所难,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他抬手摘了朵就在头顶的桃花,在指尖轻轻地转。

斓丹听了这话,沉沉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没闪躲,不心虚,直视着他。“你真心喜欢贵主么?”她学着申屠锐的语气,单刀直入地问,脑子里回想起他和斓凰在太慈宫互相搀扶时的相视一笑,若说毫无情感,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申屠铖转着花朵的手骤然停住,眼睛审视地看着她,斓丹硬撑着没有躲开。也许看惯了申屠锐的眼睛,她再不觉得申屠铖的眼睛好看,尤其他黑眸后的阴霾冷酷,让他的眼瞳一点儿都不清澈。这是一双她曾经无比迷恋,朝思暮想的眼睛,现在再看,满满的疏离阴暗。

“我也不是很清楚。”申屠铖很迷惑,也很诚实地回答,眼神垂下去,像看着手里的花,又像出神,“有时候觉得很喜欢,有时候又觉得很心寒。”话出口他一愣,像猛然醒悟,他自嘲地笑笑,扔掉了花,“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了。啊……”他微微张嘴,点了点头,想通了什么似的,“因为你变成我不可能拥有的女人,所以反而能说说心事了。”

斓丹无言以对。

“唉……”他苦恼地叹气,随即又诡异地笑起来,笑容让斓丹不寒而栗,“不知道我以前就有这毛病,还是当了皇上才这样,什么东西我一旦搞到手,就不喜欢了。”

斓丹不自觉地惊怖后退了一步。

“啊,”申屠铖安抚地向她点点头,“你不要怕,虽然你对我的吸引力很大,但是小锐的东西,我是不会抢的。他是母后心肝宝贝一样的儿子,就算报答母后的恩情,我对小锐,也会很好的。”

要不是申屠锐和她说过太后和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申屠铖这句话恐怕斓丹不会理解得这么透彻,太后对他这个流亡的北漠质子保护和养育,他还是感恩至深的。

和任何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一样,稍微吐露一些心事,哪怕是最无关紧要的部分,申屠铖也像受到了伤害一般,大失常态地匆匆离去,不复潇洒周到。

斓丹呆呆地立在花荫之下,细想申屠铖的话,怪不得他转瞬就对三嫂和九嫂弃如敝屣,是因为她们的心被他收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不小心踩了地上的树枝,啪的一响,斓丹一惊,抬眼看时,隐约是紫孚快步穿行在花枝之间远去。

斓丹皱眉,紫孚这是要去哪里?莫不是要去见申屠锐?

一晚上都没见申屠锐,斓丹早就觉得不对,不管紫孚去往哪里,必定是隐藏秘密的地方。

穿行在阴暗背光的花丛树林间,斓丹并不害怕,到底是曾经的家园,并且紫孚走得急促,斓丹又要跟上她,又怕被她发现,也无暇顾及其他。

丁香的香味又逐渐变浓,斓丹放慢脚步看了看周围,这里她来过,当初斓紫受宠,非要父皇在湖畔花林的一个角落栽植紫藤。紫藤爬架无香,所以在地上又种了矮丁香,浓淡两种紫色上下辉映,又有香气弥漫。斓紫和亲身故后,皇后娘娘以不祥为由,封固了这片紫藤花架,不许人来。

她这稍微的迟疑,就不见了紫孚的身影,斓丹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四下寻找,却听见申屠锐的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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