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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9)

这一桌俱是长辈,年纪轻的就属周家兄弟了,陪着周轲坐上首的是他娘舅,而周轸陪在哥哥右下手,面朝东。

嘉励原本准备着一箩筐的骂骂咧咧的,结果临阵也怂了,不远处看到嘉勭来捉她回头,嘉励赶着哥哥来之前,找周轸理论几句,“嘉勉才出完水痘又被猫挠了,我跟你说啊,她不是我,你怎么欺负我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欺负我妹妹。”

嘉励一向如此,她怎么和嘉勉吵架斗嘴那是她们一家人的事,谁个外人敢欺负嘉勉,不可以!

早几年,嘉勉才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吃住都在叔叔婶婶这头,和嘉励一起的玩伴就议论倪家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孩子。说是嘉励妈妈养的小孩,还有说那小孩没有妈妈了,嘉励妈妈可怜领养回来的……

嘉励特别认真地跟她们纠正,我伯伯家的孩子,她有妈妈有爸爸,只是妈妈不跟他们一起住了。

嘉勭来拖嘉励回她该坐的位置,快开席了,这个莽张飞的样子像什么话。

外面已经在放开席的炮仗了,从前旧式的婚礼家宴,以这喜炮仗为篇章,全席都讲究大吉大利,不能摔了杯碟碗盏,主席上更是全程不能离席。

周轸虽说没有成年,但只差一岁。明日又是哥哥的正日子,哥哥的娘舅便也是他的,娘舅劝酒,说也给二子也斟一杯,吃了哥哥的酒,也争取早日让我们也吃一杯二子的。

更有人打趣,姻缘就在眼前,指倪少陵的女儿。

周轸骑虎难下,他是周叔元的儿子,没有在这种场合忸怩、局态的道理。即便是几杯水酒,他也担待得住,平日在家里,老头也没少训练他。

他两指夹起那二钱量的小杯,起身接陆家娘舅亲自斟的酒,后辈礼仪不卑不亢。陈情替哥哥喝几杯可以,但是酒量有限,也只能几杯诚意。当真喝醉了,回去要挨父亲的打的。

周轲对于老二喝酒不置可否,只是埋怨舅舅还没喝呢,就先醉了。

只见周轸捏着那杯二钱量的白酒,侧过身来,不紧不慢看倪家兄妹。

不言不语把那杯酒吞到肚子里去了,“满意了?”他打发嘉励,“这杯算是我跟你们姐妹俩赔罪了。”

嘉励浑浑噩噩,才想骂你周轸什么狗脾气,敢跟我甩臭脸子。

嘉勭拉她回位置,“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去惹他。”

为什么心情不好?嘉励问。

嘉勭不答。

家宴头一道热菜就是红烧肉,浓油赤酱、麻将大小。平日姊妹俩最爱的大荤,尤其嘉勉,她如同刚放出监牢,满口答应跟婶婶过来吃喜酒。

但投口的菜到了眼前,她却不香了,一块软糯甜香的肉抿化在嘴里,食不知味。

因为她好像有点懂周轸为什么心情不好了,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看他,看他格格不入地坐在那行人中。

明明轲哥哥的婚礼不是自己本意,明明周轸万分不想来这边,明明陆家舅舅知道周家老二没有成年,可是这些人,全在以自己开心的意愿去勉强别人。

换她,她也不开心。

一巡酒过后,主家新人来敬酒。

这样的喜宴礼数是本家不如主家,主家不如娘家。娘舅大人最大,娘舅不到老表兄弟替父。

于是,东一桌上,娘舅、周轲、陆家本家轮番一一来敬宾客,最后轮到傧相兼兄弟的周轸。

十七岁的他,是用酒还是用水轮这一圈,无人争较他。单听他一声声把这些亲戚关系都关照过来就足够不容易了。

沈美贤说,都不容易,大的小的都是。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终究是要早慧些,可惜大人欠下的债,为难了孩子。

嘉励已经吃饱了,妈妈又不肯随便离席,只能和邻桌的一个同龄女孩在聊仙剑、聊明星,对方还答应加她□□,二人共着一个MP3在听喜欢的那支主题曲。

周轸擎着酒杯来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入眼的依旧是倪嘉勉,她那头草窝般的短发实在点眼。一身粉紫的裙子靠在白墙上,扭着头,在听姐姐她们聊八卦,可叹笨嘴拙舌地,又跟不上趟。

那伸长脖子够着听的样子,足够蠢。

这桌是女宾,周轸有礼地跟座上诸位长辈一一打招呼。沈美贤心疼他小小年纪,虽说不太喜欢周家的作派,但孩子无辜,和嘉勭一边大,却比嘉勭多出足够的世故与城府。

长辈们都说这一桌就免了吧,二子坐下来吃口菜,或者喝杯饮料。

饮料在嘉勉边上,她年纪最小,大家都可着她先有。

婶婶突然指使嘉勉,要她给周轸哥哥倒杯饮料,“消毒酒精和创可贴还是人家轸哥哥去买的呢。”

他买的?嘉勉有点不信。看看婶婶又望望买药的人,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给那人倒饮料,因为婶婶在教她人情世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