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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73)

不等那几个太太打量完,对面男更衣室前,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对方先是喊了声“周先生”,挨近后,又喊声“周二哥!”

周轸面朝着嘉勉,手还在嘉勉手腕上呢,于四分之一秒的空隙里,他上演了个川剧变脸,笑吟吟即刻垮成mmp,

回头应付那声“二哥!”

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声音与面容都过于……脂粉味。

原谅嘉勉短暂时刻里实在想不到合适的词,就是脂粉味。

对方喊周轸二哥,后者傲慢地端着架子,不言不语,一只手插袋,一只手牵着嘉勉。

“周二哥,这位是?”

“和你关系不大的一个人。”

对方骄矜得很,努努嘴,随即告诉周轸,“他今天在这里请客,二哥要一道嘛?”

“不必了。”

事不过三,对方看周轸面上冷冷地驱逐感,碰了钉子,也识趣地走了。

直到那个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嘉勉这才好奇地问,“他、他是?”

周轸扽嘉勉,要她不要管别人,只管管他。他又饿又渴,去吃饭,去喝水。

嘉勉有点不死心,也顾不上周轸自作主张地拉着她了,高跟鞋笃笃地跟随他脚步,“那人是轲哥哥的……”

“兔儿爷,”某人出言不逊,“周轲的兔儿爷。”

嘉勉即刻休声了,因为她明白不是什么好词。

周轲当年那婚事,连他母亲都明白不过是应付他父亲的摆设。嘉勉也从嘉励那里听说了些,轲哥哥的太太这些年常住国外了,夫妻俩有名无实,各过各的,万小姐不过替他担个虚名罢了。

各取所需的阳谋婚姻。

周家兄弟俩从来不睦,都说富贵人家薄亲缘。嘉勉从前见识过周轸一言不合就甩膀子离开大哥的迎婚礼,今日弟兄俩再因家世名利瓜葛着,原就不是一个妈生的,兄友弟恭才真说不过去。

周轸牵着嘉勉径直往餐厅里去,有侍者迎上来,颔首问好他,“周先生,晚上好,您订的包厢已经预备好了。”

周轸应答侍者,再回头看沉默的嘉勉,以为她陷在方才的困惑里,他不介意为她“传道解惑”,再倨傲戏谑的眉眼不过,凑近她,“我那大哥的审美一贯很固执,从来爱这些新鲜的……男色。”

这个是新宠,呵,周轸跟嘉勉打赌,挨不过一百天,保准抛之脑后。

狗东西,卖乖到他头上了,周轸说,喊我二哥,怕你下辈子都不够格。

嘉勉不作声地听着,听周轸话里话外来自他家庭历史遗留下来的龃龉,听他养尊处优之下见识的各种人性,

是的,再光怪陆离的新闻对于周叔元的两个儿子都不新鲜。因为他们都见识过,乃至经历过了。

这也许就是嘉勉能在周轸这里豁免的缘故。

*

周轸是真渴了,甫落座,就痛饮了两杯冰水。

嘉勉坐在他对面认真对付着菜单,周轸说她不是在看menu,仿佛在看验尸报告。

边上的男侍应生再质素的表情管理都有失误的时候,只要摊上周先生这样的客人。

说罢,周先生替他的女士来点餐,跳过那些set menu,头盘到末尾的甜点悉数单点。

正在犹豫喝什么酒时,外面包厢的行政经理过来打招呼,问好小周先生,说是周先生今日在这里做东,听说您这里,特地送了瓶酒来。

周轸啪地合上菜单,当着餐厅服务人员的面,朝嘉勉,“瞧吧,他向来爱做好人。”

中国人十大绑架逻辑里,就有一条,来都来了。周轸索性就应承下来,得,老大的心意,不要白不要。

他要侍者就开这瓶。

酒醒到主菜上来的时候正好可以入口,周轸丢开开胃酒,与嘉勉碰杯,他劝她喝一点,开车的事情先丢到一旁去,“上回一起吃饭,就没喝得成,这回,你请客,该拿出点东道主的样子。”

嘉勉才不听他架高台,“也不是每个东道主都必须得喝酒的。”

“你就是怕醉,怕赖上我。”他怂恿她。

“我怕喝多的那个感觉,很难受。”嘉勉始终摇头,她告诉周轸,除了果味的啤酒,她轻易不敢碰酒精。唯独一次的喝多了,是大学毕业的谢师宴上,吐得肝肠寸断。

“我和我妈也是那次彻底失联的,六月初上,她的生日会听说请了很多人,办得有声有色。”

嘉勉脸上的神色很怪异,饶是周轸不去深究其中的过节,也看得出,她至今耿耿于怀,于怀自己的过错,也于怀父母的情薄。

周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里支离破碎些什么,少顷,他不劝了,不劝她和他碰杯,改为自罚的姿态。一路过来,嚷着饿的人,真正坐在席上了,他动刀叉的次数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