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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7)

去了的那个同僚是父亲的师弟,但这么多年,父亲却不知是这样的情由。这世上有太多我们见不惯的事情,仅仅因为他们与我们绝大多数不一样。

规则之外的总是异类。

末了,父亲咬恨,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到去死。再没有比医生更明白,死有多容易的了。

童言无忌的嘉勉问父亲,所以,男人不能喜欢男人,女人不能喜欢女人?

彼时她正在看TVB96版的《笑傲江湖》,里面的东方不败为了救男宠杨莲亭而死,一个枭雄最后这么情长气短地没了。

父亲回应的很模棱,不是不能,而是很难。再玩笑,嘉嘉,倘若你以后喜欢一个你不能的,我也会很难的,很难轻易接受。

堂屋东一位置的主桌总算下桌了,陆姨喊家宴的帮工帮着撤碗盏,换茶由他们几个男士聊事。

那头婶婶喊嘉励嘉勉,问她们要不要吃蜜枣茶,剩下好多。

厅里乱糟糟地,嘉勉趴在栏杆上应婶婶,她想吃,她最爱这些甜丝丝的点心、茶水。

说着下楼梯,东一桌上下来个最年轻的男子,二人齐刷刷往堂屋正门口走,原是嘉勉莽撞了,一头闷撞到周轸怀里,给他好半会儿回不过神。

一人揉额头,一人揉心口。

谁都觉得自己没错,嘉勉只看着他不说话,后者悻悻挑眉问她,“赶去投胎?”

这个人,叔叔说得对,周家老二更像他老子,泼皮没脸。嘉勉不喜欢这个周轸,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候他,“你刚才在桌上的样子真可怜。”

这里是陆姨的家。是轲哥哥母亲的地方,而周轸是周叔元第二任太太所出,原则上,他最最不该出现在这里了,出现在这里受人慢待、冷落。连愣头愣脑的嘉勉都看出来了,可惜父亲并不这么想,他斥责周轸,你大哥结婚,你袖着个手像什么样子,十七了,你当你还是奶娃娃啊。正巧女方的傧相年纪也不大,正愁没十七八的男孩子配呢,这才捉了周轸,由着他陪着大哥,周叔元美其名,兄友弟恭。

窝囊气憋了一路了,周轸嘴里还余了颗没来得及吐的枣核,眼下没皮没脸地径直吐在地上,笑吟吟地问嘉勉,“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前几个月,嘉勉开始留长发的时候,他和嘉勭打球后去倪家玩,就打趣过老幺嘉勉,蓬在头上,过分生机,像……练九阴真经走火入魔后的欧阳锋。

因为嘉勉发量多且质硬,又刚洗澡吹干的缘故,所以显得格外蓬勃。

眼下,冷不丁又假小子了。周轸不禁发笑。

嘉勉正为这事难过呢,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笑话罢,他们这些人,除了笑话别人也干不出别的正经事了,“被火燎的。”老幺干脆知耻近乎勇。

周轸听见了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呵出声,“好家伙,直接把头摁在灶台上也燎不出你这别致的门帘呀!”他穿了身熨帖的衬衫、长裤,一只手从裤口袋里摘出来,搁到嘉勉头上来,替她捯饬刘海,说太丑了!

嘉勉即刻打开他的手,冲他瞪一眼,才想说什么,被下楼的嘉励打断了。

嘉励拿出姐姐的款来威吓周家老二,“拿开你的爪子,老大一个人了,怎么总是这么没皮没脸的呢!”

往常他总要和嘉励逗几句嘴的,今天没心情,由倪家这个大小姐且胜一局吧,他不想多听半句聒噪。

他比她们姊妹俩大三岁的,五岁。说他老是和嘉励开玩笑,喊她小媳妇有点不妥他认了,可是嘉勉,呵,实在冤枉,她实实在在一个孩子。

呆呆地,木木地,瞅她捧着碗蜜枣茶都能吃得那么欢就明白了。

*

嘉勭来找周轸说话的时候,后者一个人躲在后巷里抽烟。

嘉勭拿手指点点他,示意他,被你老爹逮到又是一顿抽。

周轸这才撇了手里的烟头,丢到湿漉漉的青石砖上,拿脚踏灭它,嘴里一口烟,喷得郁闷难抒,“太无聊了。”得熬到晚宴结束。

“再怎么也是你亲哥结婚。”嘉勭提醒二子。

有人狂且忤逆,“他结婚关我什么事!”不是老头拍桌子威胁,你当我愿意来给他当这什么伴郎、傧相的。

嘉勭一头是表兄弟,一头是同窗好友,很难说公道话。

再者,周轸抖开手里的薄荷糖盒,拈一颗糖丢到嘴里,盖烟味的。“你当他愿意结这个婚呢,”二子口里的“他”指兄长,“万家奔着钱来的,利聚利散的一场婚姻交易。”女方下面还有个兄弟,她答应嫁给周轲,就是想摆脱家庭的枷锁;而老头答应老大,熬几年明面上的婚姻,后面随他去,总之,周家的儿子不准辱没周家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