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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世镜(52)

作者: 池问水 阅读记录

元吉遂开了门,将猫放出去,拿柜子上的滚刷左右地拨拉,笑道:“你不是它哥,你是我哥!”

乔涴仙装信入封,印了自己的章,揣在胸前:“我也不是你的哥!”

此次堂会的主办是慈城中的新晋权贵。这少爷由于操作黄金投机事业,陡然而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宅子东边是圆亭方窗桥流水,西边就是大理石的画柱,可称作气象万千,互不相干。

乔涴仙眼下的身份是比不得假借虎威的元吉,故而跟在元吉后头,打量他与人交谈。元吉的后颈发理得干净,低着头,显得朴实温顺,然而警局里历练多了,长褂下的腱子肉又勒出来。

亏得佣人招呼一声,否则乔涴仙坐在这里看得出神,不晓得动弹了。

“两位往东梨园——”

乔涴仙听着招呼,耳侧又有元吉窃窃:“这家伙办的,一家里东西两场,对台戏!”

乔涴仙不以为然,讲的一句话放在从前,要将自己的牙笑掉:“瞎摆的阔,一时痛快。”

元吉也乐:“话是好话,却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呢?”

乔涴仙一哼声,离台子远,听得台上断断续续,好似是南阳关,便觉得乏味。二人心有灵犀,一个抬头,一个就低头去,迎着眼睛讲:“要不四处转转,看看人这园子怎么铺陈的吧?涴仙?”

这一句话里,乔涴仙不晓得是爱听哪个字,眉目抬起来:“你推着我。”

流水院子崭新,造景还算讲究,道铺小石,池边栽的垂柳。四周围里散了宾客,各自寻了柳荫遮掩。

乔涴仙打量周遭:“铺张。这钱要是给我……”不讲了。

元吉低着脑袋,不甚明了:“哎,我问你,你怎么生意越做,反而越缺钱呢?”

乔涴仙抬起一手,食指抵了太阳穴,清风拂面,令他惬意地与元吉示弱起来:“谁晓得?我不中用,从前跟你夸海口,如今做不成,你怎么办?”

元吉看了半天,末了蹲下身,将乔涴仙的手捉过来,竟是打的实心算盘:“那——那就不干了。我也没指望你能赚钱。要真不行,何必呢?不干了!省得累着你。”

谁知话音落地,乔涴仙的手心猛地就往元吉嘴上一拍,气得笑了:“你奶奶的!你不指望我?老子累死累活……你非指望我不可!他妈的,过几天我就回账了,你盼点儿好的吧!”

元吉这才知道他是故作姿态,一抹嘴,眉毛松着,傻笑。

乔涴仙叹一口气:“我临出门写的信,是给老钱的。我叫他好好安顿,不必回来伺候我了。”话至此,乔涴仙又向后略仰了一些:“本该是随信给他寄一笔好数目去的,只是如今实在谈不得阔绰,我心里有亏。”

元吉站起身,抬手将乔涴仙的肩膀拍了拍:“老钱不是计较的。往后宽裕了,你今日原打算要给他多少,给他两份的就是了,把我那份也算着。”

乔涴仙向后仰进元吉的手臂,随口道:“你和他有这么深的渊源?”

元吉咧嘴一笑,将乔涴仙的肩膀捏了捏:“老钱算是看着你长起来的,我当作拜高堂了!”

乔涴仙的手伏在轮椅上,不慎就一滑。他回过味来,将脸掩了一半:“人家院子里,你瞎说什么?我的高堂早做古了,谁带你去拜呀?”

元吉还是笑:“谁知道地方,就是谁嘛。我听老钱说,是在太傅山吗?”

只是他笑着笑着,最末面色却渐渐板正,站在原地,少有的局促。他的衣摆子被卷地风撩动起来:“带我去吧。我去求求二老,把儿子托付给我……”

传信的在流水庭园中寻了许久,方才找到飞檐亭里的此二人。想来风拂池柳百靥春,此二人经春风一吹,见着传信的,面色泛红也是应当。

传信的察言观色,附耳去乔涴仙身边:“外头有一人,说是燕子仇的手下,要见您呢。”

浦雪英恨不得将绫罗女供去神龛里。

他今日醒来,冯用展趴在床上,睡相正酣。这姿势与他昨晚在浦雪英身下是一样的:他昨晚汗流浃背,对着浦雪英,起初气吞山河,山呼海啸,最终骂也失力,就这么睡着了。

佣人早上来敲门时,托盘上盛了两杯水。一杯给浦雪英,另一杯自然是耳听了昨夜惨状,给冯用展好心润一润喉咙的。

浦雪英心领神会地一笑,拿南邦语骂了佣人的鬼机灵,随后蹑手蹑脚,出房门用早餐去了——他一夜耕耘,实是饿了。

好啊!

神佛、黄金、早餐、冯用展。浦雪英自搬来南邦,这是头一次觉出这地方惹人喜爱。佣人递来裹了酱的面饼,顺道呈了一份报纸。浦雪英系好餐巾,捏着报纸,心中颇有情感抒发,不自禁地就将报纸念出来了:“战事吃紧,黄金愈来愈难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