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人人都爱容氏子[穿书](65)

“嗯。”

男人动作轻缓,仔细替他擦拭发上水迹。

少年墨发如瀑,铺陈于肩背,愈显其稚嫩青涩。

“可曾受到惊吓?”秦恪柔声问,“信中只言,有贼人于容宅作乱,被容大郎箭矢击伤,并未详述当日情形。”

容奚诚实感慨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惊出一身冷汗。”

他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胆小无用?”

自那日后,他一直心绪不宁,每及夜晚,便噩梦连连。

然他为主为兄,不能与宅中其余人提及丝毫,一直压抑于怀。如今却在秦恪面前,卸下重负,坦然相告。

身后半晌无声,容奚心中渐生忐忑,正欲回首,却忽听男人轻声低喃道:“你若自责,我当愧疚更甚。”

“大郎以十六稚龄,勇斗贼人,若此为胆怯,何为英勇?”

容奚闻言,眼鼻顿酸涩无比。

前世,他只是一寻常人,未曾见识过杀伐血腥。击伤贼人后,鲜血入梦数日,均被藏于心内。

他低首半晌不语。

秦恪置巾于案,忽笑道:“司文首次杀敌,亦为自保。事后他接连一月无法入睡,相比于他,你已算悍勇。”

知他在安慰,容奚心中稍暖,他转身面对秦恪,眼眶微湿,嗓音瓮然,“若是大魏战神,定无惧无畏。”

秦恪微怔。

他半侧面容隐于暗处,唇边恍然溢出些许苦涩之意,转瞬即逝。

“我非神,亦为凡人。”他琥珀色眼瞳似流星划过,“畏惧从不曾消退。”

可他是“战神”,又如何畏惧?

容奚蓦然懂其深意。

如他,因是主家,不能在刘氏祖孙面前表露惧怕;因是兄长,无法与容连诉说恐惧。

而秦恪,大魏战神,他之畏惧,更无法言说。

容奚感同身受,眼眶顿红,“肆之兄,奚以为,因惧方勇。”

即便心中惧怕,却依然奋不顾身,如此方为大勇。

秦恪心神微动,神情愈发柔软,“大郎言之有理。”

他从未与人提及,却于容大郎面前,剖析心中之惧。一为安慰,二则是,他亦掩藏许久,方才情不由己。

“夜已深,你且歇息。”秦恪见他面色疲惫,遂道。

容奚忽扯其袖,似难以启口。

“大郎有话要说?”

暗淡烛光下,少年面颊飘红,目光触及旁处,低声道:“我若说实话,肆之兄莫要笑话。”

秦恪目光温和,“不必忧心,但说无妨。”

“我这几日,常做噩梦。”容奚冲他笑得可怜又可爱,“今夜见肆之兄,心顿安定,再无惧意。”

屋内忽寂静无声。

男人临榻而立,眸色浅淡。少年盘坐于榻,仰首扯其袖。

“你自入眠,我在此陪你。”

“若你不嫌,不如一同歇息?”

两人语音相撞,如磬竹相缠,琴瑟和鸣。

容奚不自禁展颜露齿,眼眸弯弯,“我说笑而已,肆之兄切莫介怀。”

“你睡,我在。”

秦恪言毕,径直坐于高足椅上。

见他在此,容奚确实心神安宁,因数日受噩梦侵扰,极为疲倦,不过须臾,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容奚思及昨夜之事,忽扭首看去,见高足椅上已无人,一时竟不知是梦还是真。

他起身推门而出,院中寂静无声。

正欲踏出院门,就见一道熟悉身影,闯入眼帘。

思及昨夜无礼请求,容奚面颊顿生热意。肆之兄风尘仆仆至此,自己却因心中恐惧,请求他陪同左右,占据他休息时间。

实在太过无礼!

秦恪行至,见容奚面色傻愣,伸手抚其发髻,道:“柴房贼人未亡,我已将其转移,你不必再忧惧。”

容奚惊讶瞧他。

他竟知晓自己心中所想!他之恐惧,非仅为出手伤人,更多则是因为良心不安。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此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

他受后世教育影响极深,即便是死刑犯,亦有就医之权利。

如今他放任贼人于柴房自生自灭,只每日以米汤续命,未请医者治伤。

稍有不慎,若因伤感染,便是一条人命。

柴房离卧房距离不过百步,他怎能安然入睡?

“你昨夜赶至,尚未歇息,如今无事,不如去卧房休息半日?”他由衷建议。

男人眼下略显青黑,面色憔悴,昨夜烛光昏暗,模糊未能得见。

现天色大亮,观之明显,容奚愧疚之余,颇有些心疼。

大魏战神,亦为凡人。

他一人负重前行,则千万人祥和安泰。

既叫人钦佩,又让人心生酸楚。

“好。”

秦恪看出他眼中关切,唇角轻扬,应允之后,遂迈向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