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饲养关系(73)

汪皓说：“升初三的暑假我去他家看过他，他的状态很不好。那只很大的熊依然在他手里，他没能送给你，也舍不得丢，就只能把它塞进衣帽间最里面的柜子里，不再去看。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与其是高烧，不如说是心病，挺过去后他看着挺正常的，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学姐，你就是他那块心病，他其余什么都没忘，就唯独忘了你，这是他的身体在自救。如今他好不容易开始新的生活，学姐，我求求你了，能不能放过……”

走道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汪皓纵使压低了嗓音，此刻也不得不闭口不言。

许向弋探了个脑袋进来，神色不满：“喝个水怎么能喝这么久？”

白玊调整好表情，“汪皓在说你以前的事。”

许向弋登时打了个激灵，佯装生气地质问汪皓：“你说什么了？”

汪皓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白玊一口喝完杯子中的水，笑道：“他说你以前参加学校的十佳歌手比赛，带了吉他自弹自唱，迷倒了很多小姑娘。”

“才没有。”许向弋红着脸否认，将白玊拉出茶水间，对汪皓说，“对了，邵方庭来了，我们还有水么？要不要给他倒一杯？”

汪皓说：“没了，得出去买。”

许向弋敷衍地回答，“那算了。”

白玊慢慢地抽走被许向弋握住的手，往外走。

许向弋察觉到这个动作，以为她在介意他从前“迷倒小姑娘”的事，直接撇下茶水间里的汪皓，重新牵好她，“你别信汪皓胡说八道的。”

“嗯。”白玊不置可否地笑一笑。她握着一次性杯子，残余的口红印在杯口，里面的水却没能够滋润她干燥起皮的嘴唇，令她整个人看上去比方才更加苍白虚弱。

许向弋想要问一句“怎么了”，可排练室内韩骁的演讲已经结束，传来凳脚拖拉摩擦地砖的声音。他在被人发现之前放开了白玊。

***

白玊回到排练室，如常地同刚进来的邵方庭打招呼。

邵方庭剃了个板寸，穿着松垮的短袖衬衫和牛仔裤，左耳垂挂了枚银色的圈环，显得更年轻了点。他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白小姐，好久不见。”

身后的同事“啧啧”两声，掩嘴偷笑。

白玊从韩骁口中得知现在邵方庭可以算是乐队的半个经纪人，打从心底里佩服他能为朋友做到这种地步。

邵方庭仿佛读出她当下的想法，说：“没什么，我只是碰巧也很喜欢飞天船的歌，优秀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白玊点头，瞧见随后而来的许向弋，听他几句话便把话题引到别的方向去。

小组的初采收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乐队晚上有演出，访谈结束后三人搬了设备先行离开。其中两个同事家中有事，白玊所在的小组没有打算一起聚餐，三三两两地散了。

白玊与同事回家的方向不一致，从乐队的工作室出门，独自走在破旧工厂附近的一条小道上。没一会儿，便有汽车鸣笛自后方传来。黑色的SUV缓慢地停靠在她身边，邵方庭摇下车窗，“白小姐，这附近不好打车，我送你一程吧。”

周围路灯寥寥，人烟也稀少。白玊没有推辞，道谢后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邵方庭等她系好安全带，才松开手刹。车缓而稳地驶出工厂一带，汇入大道。他专注地把着方向盘，似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时间，询问她：“你饿吗？不然我们先去哪儿吃点东西吧？”

白玊揉了揉肚子，不想节外生枝，让许向弋多想，摇摇头：“我不太饿，谢谢你的好意。”

邵方庭没有坚持。

他们自那段漫长的通话过后就失去了交集。白玊的妈妈前阵子还发消息问她相亲对象如何，都被她用工作忙碌当作借口搪塞过去了。妈妈甚至还提了一句，“男方那边说你很好，你如果喜欢的话可要主动一点。”

邵方庭是那种可以永远维持体面的绅士。他的背景无懈可击，为人又思虑周到，成熟可靠，与人交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在长辈眼里，他大概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怪不得妈妈明里暗里问过她许多次，让她好好抓住机会。

倘若白玊没有与许向弋重逢，或许也会听从妈妈的话，与他多相处的吧。然而那种可能性并不存在。况且邵方庭接近她，也只是为了林亦舟，得知内情的白玊反而轻松许多。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渐渐变得熟悉。

邵方庭兀自说：“你知道吗白玊，我从很多人的口中听过你，最早是从阿舟口中，后来从秋露白和张依岚的口中，许向弋的口中，甚至从与你共事的组员的口中，但你好像总是宁愿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别人的事，却避而不谈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