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饲养关系(72)

飞天船乐队也在名单之列。

由于他们是一支年轻的乐队，网络对他们的乐队故事与相关歌曲的讨论不多，白玊所在的小组向他们预约了工作室的访问参观，他们欣然答应。

参访当天预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恰好乐队的成员该下班的下班，该下课的下课，全员到齐。

白玊与许向弋继续装作只是普通朋友的样子相处，汪皓与韩骁也被许向弋提前告知过，不要把他们的关系宣扬到白玊的公司内部，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组三人结伴赶到飞天船的工作室门口。除了白玊外的其余两人都在半叶舟的宣传片拍摄过程中结识了许向弋，两人热情地跟他寒暄，白玊只是在一边站着，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许向弋认得的人多，充当起主持介绍的工作，遇上谁都能自来熟的韩骁很快就跟组员打成一片。而汪皓在初次见面的人前放不开手脚，跟众人都打过招呼后便少言寡语地杵在门口，若有所思。

工作室是个破旧工厂旁的地下室，空间狭窄，大门只容一人通过，但好在五脏俱全，大件乐器、合成器、电脑分别置于不同角落，排列紧密而有秩序，几个人竟能从线路缠绕的排练室找到落脚之处。韩骁顺利接管了导游的任务，带领小组的几人参观他们的工作室。白玊环顾四周怕跟许向弋交流太多露出马脚，索性跟在参观队伍的最后。

原来这就是他每天排练的环境。

墙壁斑驳，白漆剥落，天花板角落还挂着未清扫干净的蛛网。然而一面大白墙上最明显的位置却挂上了印有乐队标志的三角旗帜。韩骁说，那是他们根据林亦舟在组建乐队之初构想好的雏形，加以改动设计的。如今的标志呈现一艘长着翅膀的帆船形象，他们一致决定把原本林亦舟绘制的倒梯形船身改成了上宽下窄的字母“Z”，用以缅怀他。

他们一直带着林亦舟那份梦想努力着。

乐队三人向组员叙述了他们解散又重组的故事，他们也无可避免地谈及林亦舟。白玊对这些故事并不陌生，可她在聆听三人讲述时还是免不了陷入他们的情绪中。他们口中的林亦舟，邵方庭口中的林亦舟，与她脑海中的林亦舟逐渐从三个并不相交的平面聚合，从记忆里走出来，成为一个鲜活生动的人。那个人微笑着向她走来，招招手停留了片刻，又沉默地离开。

他永远地停格在过往，带着祝福目送他的同伴向未来远去。而他的同伴也不曾辜负他的期许，秉持着初心，努力谱写编排着他们共同热爱的旋律。

事讲到中场休息，白玊趁着同事在拍照取材的间隙，想去倒杯水喝。离排练室门最近的汪皓自然地为她领路。他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明明是转个弯就能到的路程，白玊却觉得格外长。

汪皓是认得她的，在游乐园的匆匆一面她就意识到了。

可那日以来，他没有跟许向弋提及任何事。前几日的所有隐瞒与今日所有的欲言又止都是出自这个男孩的温柔本性。

汪皓搬起剩水不多的矿泉水桶，往刚从橱柜里拿出来的一次性杯子里面倒了半杯水，递给白玊：“学姐。”

在三中，汪皓是许向弋最好的朋友，总跟许向弋一起玩。彼时许向弋没大没小，一口一个“宋泠”地叫她，汪皓则是个守规矩的小孩，每次都会礼貌地叫她“学姐”。

“谢谢你。”白玊说。

汪皓背靠着几乎空了的矿泉水桶，犹豫再三，道：“学姐，我知道今天我一个外人说的话可能对你来说有点多余，但……许向弋是我兄弟，我不想看着他重蹈覆辙。”

大概矿泉水存放时间比较久，尝着泛酸。白玊小口小口地抿着，没吭声。

“他虽然已经不记得你了，可从前发生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的，即便我们都瞒着他，总有一天，他都会知道的。到时候，我怕他又像初三那会儿一样消沉。”

汪皓的语气中难掩愧疚，然而他必须选一边站，“我记得初二那年寒假快结束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存够了钱，拉我去市中心那家卖毛绒玩具的店里逛。他一进门就说要买店里最大的熊玩具，说是想要送给他喜欢的女孩子。他为了买那只熊，把几年攒的压岁钱都花了，跟我一起把那只比人还大的熊驮回家，要不是被他妈挡住，差点被他爸揍了一顿。他说他惹你生气了，本来想用这个玩具跟你赔罪，但你好像又原谅他了，就想着干脆在你生日的时候把它送给你。你也知道，后来他没能把礼物送出去。”

白玊垂眸，平静地注视一次性杯子中微微起伏的水面。她咬着唇，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