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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29)

往往是在深夜里这样的瞬间,他会想到小洛。然后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数绵羊。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一片非常绿,绿得就像颜料的旷野,一只又一只的绵羊从他眼前顺从地走过去。这种漫无止境的顺从让人抓狂。然后他看见小洛,小洛远远地出现在旷野的另一端,努力地朝羊群的方向奔跑着。这一下他又是完全忘了他刚刚数过的数目。他告诉自己他会习惯的,会慢慢地把小洛变成一个内心深处的回忆,一个不大能和自己的喜怒哀乐直接挂钩的回忆。必须这样,他在黑暗中咬了咬牙,劫难把他变得心冷似铁。为什么不呢,他用被子蒙住头。――不过是为了应付生活。

“你给谁打电话?”母亲不动声色地说。

“给同学。”他在一夜之间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撒谎。

“干什么?”母亲问。

“问数学作业。”他没有表情。

“自己的作业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我又不是要问怎么写,我忘了该做那些题。”

“哪个同学?”母亲慢慢地脱外套。

他没有作声。

“哪个同学?”母亲换上了她的绣花拖鞋,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你先去洗澡吧,你把那个同学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替你问――”

他默默地站起来,他说:“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什么时候让人放心过?”她使用的是种调侃的语气。

“不管我是给哪个同学打电话,反正我现在是不可能再打给丁小洛了,你还怕什么?”

他转过身回他的房间,捅破一层心知肚明的窗户纸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当徐至看到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时,头一个猜到的人就是罗凯。果然。语音信箱里的留言是个刚刚开始变声的孩子的声音:徐叔叔,我能不能见见你?但是话还没说完就挂断了。徐至把手机收起来,跟吧台里面的小睦说:“别给我放太多糖。”

是午夜时分,‘何日君再来’已经打烊。卷闸门全都放下来,店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罐头。密闭的灯光中,咖啡香更浓郁了。小睦抬起头望着徐至,一笑:“以前我和芳姐就常常这样,她说打烊了以后的咖啡更好喝。”“嗯。”徐至点头,“因为人少的关系,我老是觉得,咖啡是样特别适合用来偷情的饮料。――至少比茶要合适。”

“你什么意思啊――”小睦脸居然红了。

“别误会,我知道你跟夏芳然是纯洁的革命感情。”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起诉芳姐?”小睦叹了口气。

“马上。”徐至简短地答。

“其实我直到今天也不相信芳姐真的杀了陆羽平。”

“不奇怪。”徐至说,“很多杀人犯的亲属都觉得杀人是别人的事儿,不会发生在自己家里人头上。”

“我就是喜欢你们警察说话的调调――够冷血。”小睦眨眨眼睛,“其实我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想去考警校来着,可是我的档案里有一个大过,一个留校察看――所以警校不要我。”

“给夏芳然这样的大美女打工比上警校有意思的多。”徐至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讽刺我。”小睦抓了一把咖啡豆在手上,像玩鹅卵石一样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滑落,“我刚才想说――我原来一直以为,芳姐不是那种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杀自己男朋友的人。何况,赵小雪那个女人跟芳姐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

“那你觉得赵小雪是哪个重量级,夏芳然又是哪个?”

“我不喜欢赵小雪。”小睦皱了皱眉头,“她心机太重。外表上倒是很娴淑没错,平心而论也没什么坏心眼,可是其实骨子里特别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徐至点上了烟,“可是录口供的时候我倒觉得,赵小雪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小事聪明,大事来了以后就蠢得像头母牛。”小睦恶毒地笑了笑,“你没看见她偷偷摸摸写给芳姐的那封信――操,也就是没什么大脑的女人才干得出来这种事,她本来就是专门为那些没种的男人准备的好老婆。”

“这么说你很有种?”徐至笑了。

“至少我知道芳姐比她地道――这跟芳姐是不是美女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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