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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雪月间的温柔(65)

罗一三张口便道:“是夫人选的。可将军从小就不喜欢那种温柔典雅的大家闺秀。不是那些大家闺秀不好,而是与他的理想型、她小姑姑那样的女子差别太大。将军自小就喜欢他小姑姑那样的,无事能生事,有事不怕事,遇事能平事的女子。最不喜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不管再美。”

小梦歪着头想了想。

却笑不出,她也不是虞夏青喜欢的那样的女子。

夜暗了。

小梦瘫在阿六酒馆的床上,灯油昏暗,她看着小兔子发簪,只是一支普通的银簪,但她却分外珍惜。

想到今日之事,只觉悲,却不苦。

他若好,她便好了。别的不重要。

似乎有人翻墙而入。

然后扣门。

小梦拔出小刀,却听见虞夏青的声音:“梦儿,是我。”

坐在床畔犹豫许久,小梦拉开门扉,他一身黑衣,用黑布蒙着头。进门,锁门。

他的手指在她面上轻轻拂过。“疼吗?”

小梦拉他进屋。

本欲给他倒一杯水,又觉得茶杯太脏。

身子一轻,他将她横抱上床。

小梦心跳越来越快,罗一三话本中的故事细节接二连三钻入脑袋,脑中满是“生米做成熟饭”、“怀孕逼宫”。

虞夏青大笑。

嘲弄道:“罗一三平日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他正色道李夫人本就极度厌弃小梦,若小梦与他再闹个未婚先孕或者还未成亲便与男人睡在一处的事情来,只会更厌恶。“除非你能生个女儿出来。”

小梦脸立刻红了。

虞夏青却满不在乎说起虞家的病症。五代,迄今虞家已有五代人,却只生了皇后娘娘一个女孩出来,皇后又只生了一个小公主。

对虞家来说,想进门,除非生了女儿。

“那——”

“梦儿,这般进了门你也是妾。而我不会让你做妾。”

心倏然暖了,小梦小心翼翼靠在他身上,衣衫上有淡淡的霉味,雁渡干燥,衣衫应在柜中放了很多年。

单手抱着她,虞夏青腾出另一只手拨了拨灯芯,油灯的光比先前亮了不少。

“还疼吗?”

“不疼。”

“脱掉衣裳,我看看你的伤。”

小梦脸上烫得厉害,伤大抵在后背,深深浅浅。

阿六帮她上过一次药,衣衫滑落,露出厚厚的纱布。房中处处是药味。

小梦感到他的手指透着厚厚的纱布轻抚着她的伤。

担心他伤心,小梦赶紧劝慰。这样的伤她也不是第一次受,算不上什么大事。

这样的伤也自幼便伴随着她。

就像今日的辱骂和挨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很小便被卖,爹娘的样子都被忘了,家的样子也被忘了。却牢牢记得无数次家中大娘带人来妓.寮打砸,生生将人打死,丢了一点儿钱官府便不再过问的事。

后来被大青带走,依旧如此。

不管在何处都是如此。

“我曾问大青遇见此种事可也曾委屈?大青说,若她是家中大娘,手中也有点权势,看见家中长子与我们这种人厮混在一处也会暴跳如雷、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你娘亲一开始便知晓我是谁,却等到弑月动手才让手下动手——大概见弑月那般便认定了我的确是个可以蛊惑人心的狐媚子吧……”

她很小心的碰了碰虞夏青的脸。

她没事的。

从小到大什么苦没有吃过?

还怕这个?

他从后面抱着她,抱得很紧。

她说这话本是为了劝慰虞夏青。却似乎适得其反。

“我马上回去,让娘——”

“不……”扭身见虞夏青面上有异,小梦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若是我有娘……我娘辛苦养我长大,她也一定不希望我为了一个在她看来是外人的人与她争吵。”

他无奈,她却笑了。

她怕什么。

这点苦头与她小时候受的苦相比,什么都不算。

“大鱼,你快回去。你娘若是见不到你,会心急的。”

默默看着她,虞夏青狠狠吻了下来。

这次他未曾说“唐突姑娘”这种看来是欲盖弥彰的话。他拿出一个银镯子套在她手腕上,而后便走了。

看着手腕上的小兔子镯子,目送他轻松翻过围墙。

小梦忽然懂了大青常说娼门中的女子,吃过太过苦,赔过太多笑,故而但凡遇见一点真心便恨不能交付一切。

吃了太多苦的人,只需要一颗糖便愿交付身心。

次日早早起身,用阿六给的细粉简单涂抹掩盖面上的乌青。小梦缓步去右翼将军府,远远便看见被扔出门的青园的牌匾和桌椅。

昨日挨打都未觉伤悲,她今日却感到一丝苦楚。

这是她的心血,却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