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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39)

怜江月从车椅缝隙里看着他,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仍是定定地看着,道:“那好,我记着,一定不会忘了。”

风煦微似是眨了眨眼睛,眼中有一星点光闪了闪,嘴唇张开了要说什么,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听了会儿,说道:“笑师父,我不在北京,有了些线索,正往河南去。”

他又说:“好,您说,我这儿有几个帮我的朋友,大家一起听听。”

说着,他同曲九川和怜江月道:“打听到了一些怜吾憎的事情。”便将手机递上前来,打开了公放。

曲九川忙侧过耳朵,紧靠着椅背坐着,怜江月撑着下巴,看着风煦微的手机,只听一把带着少许痰音的男声说起了话:

“说起这个怜吾憎,就要先说一个叫乌有师的人,大约七十多年前,苏州有个叫赵大福的杂耍班主,班上招了个很会变戏法的男人,这男人自称早先出过一场意外,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家在何处,又因为他有一手绝活,能把吃的用的,畜生,活人,什么东西都能在你眼前给你变没了,因此大家就给他取了个诨名,管他叫乌有,后来男人在班里待得久了,辈分上去了,大家便尊称他一声‘乌有师’。

“有一天,赵班主带着杂耍班到扬州去演出,第一天演出结束,后场来了一个道士,那道士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道袍,道袍背后写着‘张天师真传弟子’这几个大字,腰间佩着一把黑漆漆的宝剑,他张口便说要找乌有师,那乌有师便出来见他,道士见了乌有师,仰天狂笑两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这剑妖,剑鞘分离,害得天下大乱,还不快随我去找你的鞘,归剑入鞘,还天下一个太平!”

听到此处,曲九川掩住嘴,往司机座觑了眼,小声道:“这些事情让无关的人听到,不要紧吧?”

风煦微道:“放心,没人会当真,只当我们听说书呢。”

笑陀螺厉声道:“你们别打岔啊!我说哪儿了?”

怜江月提醒了声:“笑师父,说到归剑入鞘。”

那笑陀螺听到他的声音,颇意外,笑着讲起了闲话:“阿月,是你和小疯子在一块儿啊?”

风煦微忙关了公放,抓着手机的手一下缩了回去,可笑陀螺说笑的声音颇响亮,隔着些距离,怜江月都能听到他讲着:“哎呀,那可好了,我还怕他莽莽撞撞,不知轻重地在外乱闯,怕他出事,有你在,我放心了些,你还得多照顾着他一些,他听你的。”

风煦微急忙忙地高声道:“笑师父,这怜吾憎和乌有师到底什么关系??!可别再扯别的事情了!”

怜江月就听不到笑陀螺的声音了,曲九川催促着:“再一起听听啊,这正听到兴头上。”

风煦微慢慢吞吞地把手伸了回来,三人就听笑陀螺继续讲故事:

“班里的人都觉得这个道士疯疯癫癫,说着胡话,那赵班主正要赶道士走,谁知道士抽出佩剑就朝着乌有师砍去,众人慌作一团,又见那一剑劈到乌有师身上,道士和他两人化作一团黑雾,竟然飞上天空,就此消失了。”

风煦微道:“七十多年前,那时正是打日本人的时候吧?”

笑陀螺应声道:“没错。之后又过了十年,得是解放后了,那赵班主的杂耍班早就散了,他躲过了战乱,在张家港一带以捕鱼为生,有一天,他捕鱼回来,就看家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穿黑衣的男人,他一下就认出了这个男人,正是乌有师啊。十年过去了,这乌有师好像都不见老,只是右手的一根小拇指没了,他还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他来问赵班主那杂耍的班子还在不在,还收不收人,赵班主看到他是又惊又奇,还有些后怕,再说他也不再组班子跑戏楼了,就婉拒了他。乌有师便带着那孩子告辞了。

“赵班主从前手下的那些耍猴的,走索的,饮剑的,摆架子的,不少还都在跑江湖,有些人还时不时来探望探望他,听这些人说,他们也有见到乌有师的,他一路北上,带着那孩子混戏班和杂耍班,孩子学了身本事,别人看他那长相和身手都说他是乌有师的孩子,乌有师也不否认,那孩子叫做无藏通。

“赵班主还听一个爬竿的说,乌有师在内蒙收了个徒弟,那徒弟很得他的真传,小小年纪就能演出大变活人,比乌有师的儿子还厉害,乌有师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徒弟,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因孩子是个孤儿,他觉得他可怜,便取了怜姓,这孩子耳朵极灵光,小名叫他千里耳,学名叫作怜吾憎。别人问乌有师怎么起这么一个拗口的名字,乌有师长吁短叹,说,我看这个孩子可怜,收留了他,教了他一些本事,但是这些本事以后也不知道是会帮了他,还是会毁了他,无论如何,希望他以后不要憎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