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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227)

了却和尚也盘腿坐下,手印换成了降魔印,他稍抬起了头,向行山投来一个眼神,这眼神是那么深,那么柔和,仿佛来自一个慈爱的母亲,仿佛来自一个悲悯的圣人,仿佛来自一个能谅解世间一切罪恶的神明。

行山又是一阵发虚,再不敢看了却和尚,低下头,冲着地上怜江月的倒影直眨眼睛。他的心彻底乱了,完全盘算起了别的事情:难道这个了却和尚已经知道了他害死了青夜霜的事?他的爱悯谅解全都因为这件事?那降魔手印是什么意思?是对他做的吗?他会告诉师兄吗?这个了却和尚会武功吗?师兄知道青夜霜的事情之后会怎么看待他?他必须再想些辩解的说辞来脱身……

行山就无瑕再听怜江月和了却和尚说的话了。怜江月此时对着了却和尚说起了怜吾憎的事:

“怜吾憎的房间里有一直摆在我面前的,我却一直忽视的关于他的一切,或许也是关于我的一切的答案吧。

“怜吾憎的像是你做的吧。

“他定居石头村是因为你吗?他在这里找到了你,你不走,他也就留了下来?为什么你要留在这里?你此前也是到处游历的吧?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是你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吗?”

怜江月摇了摇头:“这些终究是你和怜吾憎的事情。”他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我想,你的这道疤也是他给你的吧,他害得你不会说话了。”

行山模模糊糊听到这一句,蓦地抬起了头看着和尚,但见和尚的脖子上确实有一道伤疤,他心下一喜,极力控制着情绪,道:“他不会说话?”

怜江月颔首,了却和尚却一笑,双唇微启,说起了话。他道:“他曾问我,我心中是否有他,可是不等我回答,他就一剑刺了过来,他说,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的答案,你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说一个字了,他就走了。”

了却和尚吐字清晰,声音和他的容貌一样柔和,如同春风细雨,仿佛能抚慰安定一切躁动。

可行山吞了口唾沫,知道这和尚会说话后,他是没法心安了,慌张地攥着手,小声问怜江月:“师兄,他应该没有什么读心的本领吧?”

怜江月道:“据我所知没有。”他一笑,“不过,我总以为他不会说话。”

行山不再言语,心中暗道:“青夜霜是我不小心松开的,人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师兄是不会怪罪我的。”

他就认真看着了却和尚,不再去想青夜霜,专心听着和尚说话了。

了却和尚道:“我没有读心的本领,我甚至不知心为何物,我是一把剑鞘,是剑的归处,常被许多丢失了剑鞘的剑误认为自己的归处,它们聚集到我的身边来,久而久之,我也开始吸引起了其他的武器。我所在之处便是武器的归处。

“怜吾憎乃乌有师之徒,修习乌有师的本领,乌有师本就是一把剑,怜吾憎因此学了一身剑的本领,加上乌有师后来将自己的七颗舍利,亦即他的剑魂本源赠予了他,于是怜吾憎也成了一柄剑,我起初以为他来到我身边也是因为被归处的诱惑所吸引。”

怜江月想到了自己的那些梦,便说:“无藏通是乌有师的一截小指,也是一把剑,我是他的孩子,怪不得我也会被你所吸引……”

他又说:“而无藏通又是那么痛恨剑鞘,怪不得我会对你又心生畏惧。”

了却和尚接着道:“怜吾憎那一剑刺过来,只是割伤了我,可他的杀伐恰因那一剑而了却,他走了,他的倒影留了下来,我为他在此处修造超度亡魂的佛塔,佛塔本该与别的佛塔无二,可当我回过神来时,那佛塔已制成了他的样子,那样的佛塔如何在此地安置?我便想将佛塔送还给他,我找了他很多地方,找到泯市时,我再无法携带这座佛塔了,它与武器冢的里的其他佛塔是那么格格不入,我感觉到它在消耗我的精力,我知道我必须放下它。于是我将佛塔留在了泯市就离开了。”

“那时我的精力涣散,我就找来了石头村,因为这里是我的根,我在这里休养生息,并且打定主意再也不离开这里。”

怜江月道:“我在石头村地下看到了一个很深的坑,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兵器,那坑像火山一样往外冒着热气和怪味道。”

了却和尚点了下头,道:“那里即是此处,就像人有影子一样,根源也是有影子的,你们或许习惯了将这样的影子称呼为幻境。”他一瞥怜江月的倒影:“天下兵器无非容器,容装杀意和血债,杀伐了结,便又变回容器,便在此处有了居所,佛塔中盛放着的是它们一生的冤债,那倒影才是它们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