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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89)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能安排我见下你军中的利苍吗,他……应是我瑶里的一个故人。”

他一怔,随即便叫了帘外的一个军士,吩咐了几声,那军士点了下头,转身便去了。

“你稍候片刻,利苍将军很快会到。”

我朝他点了点头,他再看我一眼,终是转身和项伯一起出了营帐。

偌大的营帐中,只剩我一人,立刻便显得空旷和冷清起来。

张良,他已经做了他身为谋士当做的事,剩下的,应该便都是刘邦的表演了吧?我想象着稍后他在项伯面前的恭恭敬敬、痛哭流涕、甚至是许以亲家联姻……而项伯,他终究会信了刘邦,一切都会按照张良的意愿那样发展下去。

我对刘邦并无好感,正如他对我一样,今日之所以数次出言劝说项伯,不为什么,只是为了张良,因为这是他的事业,他愿意毕生为之的事业。

“良一路所见,皆是民生凋敝,饿殍遍地,心戚戚然。然当世诸侯,为己一利,征战不休,刘季虽亦是如此,也有顽赖之气,所幸宅心尚算仁厚,亦能进人言,故良愿以己之力助其大业,所求无他,惟愿国得安宁,黎民安其居而乐其业也……”

这是他写给我的一封信中的一段,我早已经读过了无数遍,便是闭上眼睛也能倒背如流了。

榻前案桌上的书简,大多是山河地志和法律条文,我知道刘邦入关之后那深得关中民心的“约法三章”便是出自张良之手。他在行军打仗的间隙,便是这样日以继夜地伏身于案牍之中吗?

我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抚过他写了一半的公文上的墨迹,那是他的字,如此的飘逸挺拔,就像他的人……

门帘被掀开了,进来了一个人。

“子房,不知深夜找我何事?”

进来的是利苍。

他抬头看见了我,一下子愣住了。

☆、鸿门之宴

我呆呆地望着他,之前早就想好的无数的话争先恐后地涌到了嘴边,最后却都挤作了一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央项伯带我夜奔灞上,为的固然是和张良见上一面,但另一个目的,却也是为了利苍。一年之前的彭城匆匆一面,留给了我太多的疑问,时间流逝,我始终没有得到瑶里回复的消息,而今与他不过四十里路,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得见,却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利苍很快便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也是站在那里定定地望了我片刻,眼里渐渐似是有了一丝迷惘之色。

“利苍将军,上次彭城城门相见之时,我误以为你是我瑶里一故人,一时失态,还请将军勿要责怪。”

我想了下,终于还是这样说道。

他摆了摆手,慡朗地笑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眼中片刻之前的迷惘之色消失了,炯炯有神地望着我。

“如此甚好,我虽不记得曾与你谋面,却是不知为何,见到你便有熟悉之感,你又说我与你一故人相像,如此我便作你故人,又有何不可?”

他此时的洒脱和豪慡之情,令我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初见之时的少年延公子。可是,眼前的他却偏偏又记不起了从前。

我苦笑了下,缓缓说道:“利苍将军,你与我那故人,确实非常相像。他名为吴延,是我义父南越番君吴伯的弟弟,十数年前,他说想要云游天下,故而离家出行,未曾料想却是至今未归,家人牵挂至今。辛追还望将军仔细回想下,是否听说过吴延这个名字?”

我看着他的脸,心底里微微有些紧张。

“吴延……,吴延……”

他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面上突然现出了微微的痛苦之色。

“怎么样,将军想起来什么了吗?”

我上前一步,看着他颤声问道。

他双手抱住了头,用手掌使劲地揉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待苦痛之色渐渐消失了,才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十数年前曾犯头疾,至今仍是无法想起旧事,还请辛姬见谅。”

我虽有些失望,但亦是不忍逼他太过,看他刚才的情形,应该是从前伤了头部,损及大脑记忆细胞,亦或者是他潜意识地封闭了自己的记忆,所以至今还想不起受伤之前的往事?只是,他为何现在又名为利苍?何以会成为刘邦的护卫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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