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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64)

尚未到晚膳时刻,义父此时一般都会在他和萍夫人所居的侧院之中,这里被他用作处理日常事务之地,里面堆满了大量的竹简帛文。

我进去的时候,他果然正坐于矮几之后,在看着什么,见我进来,他面带笑意,朝我点了点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简。

我到他身边,垂手而立,却是半晌无语。片刻之后,他终于抬头望我,目光之中带了丝不解之色。

我咬咬牙,开口说道:

“义父,我想嫁与英布,求你为妹妹另择他人。”

☆、湖上箫音

我的义父吴芮,这次真的是有些吃惊了,手上刚蘸了浓墨的竹笔凝滞在了半空,墨慢慢地沿着笔端,一滴滴落下,滴在了他面前一片摊开的锦帛之上。

“为何突然想要嫁他?”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义父,比起悠,您不觉得我更适合做英布的妻吗?”

我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他凝神望我片刻,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那杆竹笔。

“片刻之前,我还曾听你义母提起,你对英布此人,并无好感,为何此刻突然又想要嫁他?”

我一时无语,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然后,我听见他又说道:

“辛追,你虽只是我的义女,但我待你与悠,绝无偏薄。从前只是以为你一直不愿成婚,所以此次英布提亲之时,我便允了将悠许配于他,此刻你若当真有意,我自当循了长幼之礼。只是你也知道,悠已是知道了这桩婚事,自己也是愿意的,所以此时要我改口,你须明白告诉我,到底为何?”

我犹豫了下,仍是说道:“义父,我已说过,比起悠,我更适合嫁与英布。”

义父微微摇了下头,看着我的目光炯炯:“如此缘由,实在难以令我信服改口。”

我想了下,终于说道:“义父,英布此人,他出身水贼,手段狠辣,悠却是自小受尽呵护,未识人间疾苦,嫁了过去,如何担当主母地位,只怕徒增苦楚,况且,我看他面相,也非久寿之人......”

听我说到这里,义父已是笑了起来:“辛追,你何时竟也学会观人面相?说到面相,英布小时,倒确有一客曾为他观相之后说,当在受刑之后称王,后来他触了秦律,被判黥刑,发送到骊山服劳役之时,骊山刑徒几十万人,他专和这其中的头目豪杰往来,终于带了这些人逃到大江之中占水为王。我看他虽有些粗豪,却也是前途未可限量,日后称王,也并非全无可能,悠嫁了过去,又有何苦之言?况且两家结亲之后,从此大江可得平安,悠身为我吴国一系血脉,担此重责,也是尽了她的本分。你今日来找我要求嫁与英布,若只是出于爱护幼妹之心,我现下便可告诉你,你确实是多心了。”

“义父,如果我是出于富贵之心呢?”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怎讲?”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义父,辛追之所以迟迟未嫁,只是因为没有遇到他日能携我上青云之人,今日英布,他若是将来称王,我随了他,此生便也无憾了,所以我求义父,将我许配于他。”

义父不再说话,只是盯了我半晌,才有些无奈地说道:“罢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我再细想下。”

我朝他施了个礼,便退出了方室,转身欲走,却看见墙外的游廊之侧,英布正站在那里,神色怪异。

刚才我与义父的对话,他应该都已是听到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出了义父所在的院落,我停在了外面的庭院小道之上,我知道,他必定会过来。

果然没有多久,我便看到英布朝我走来,面上带了沉霜。

我朝他微微一笑:“英布,刚才我与父亲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你欲娶我吴家女儿,所图也不过是在日后天下大乱之时得个倚仗,从而谋取中原,所娶到底是吴家哪个女儿,于你并无区别,而今我愿代我妹妹嫁你,不知你心意如何?”

他眸中精光一闪,接着便冷冷笑了起来,牵动了面上的那块刺青,显得如此凌厉尖锐。

“辛姬,之前我若听到你对我如此说,我会很是高兴。但是现在,我却不那么想了。你刚才对吴伯说,你比悠姬更适合做我的妻,但我告诉你,你错了,尽管我对你很是喜欢,但我若娶了你,只怕从此往后日日夜夜便要提防你对我的算计,而我娶了你的妹妹,她一定会待我万分小心,两下相较,你说我会作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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