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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135)

“我越来越怕冷了。”她到了我面前,脱下斗篷帽子的时候,对我这样说道,然后便是仔细地打量了下我,又笑着叹了口气,“你倒是没怎么变,和从前还是一样。”

她看起来,比从前却是要丰腴了一些,两颊却是有些苍白,仿佛血色不足。

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了她的腹部。

那里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的眼里却是露出了淡淡的羞涩之意,笑道:“竟是瞒不过你的眼。”

她果真是怀孕了。

我想开口,向她道下喜,那话却是卡在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道喜,道了喜之后,又能如何?

现在已是汉王五年的秋了,再没多久,便就是项羽那命运悲歌的高-潮了。

见我呆呆地望着她不语,她莞尔一笑,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了一个青色的玉瓶,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夫君之事,我已经听季父说了,心中实是过意不去。这便是那箭木之毒的药,你拿了去,分几次喝了,涂于伤口之上,日后再慢慢调理,想来会无碍的。”

我接了过来。

青瓶还很暖,带了她的体温。

“多谢你了……”

我很想对她再说些能表达我此刻感激之情的话,但最后出口的,却只是这样四个字。

她淡淡一笑:“你为了自己夫君敢在这两军对垒之中寻找到我,我又岂是那铁石心肠之人?”

“虞姬,你既已有了孩子,为何还要待在这战场之上?这不过是男人逞雄的杀人之地,你听我一言,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我看着她,忍不住这样说道。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一片萧肃。

“辛姬,我知你是好意提醒我,但是你可知道,我是早已与他相誓不分的。”

“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吗?”我看着她,慢慢道,“虞姬,你刚刚给了我救我夫君的药,我本不该对你讲这种不吉之言,但是我若是说,不久之后,你的子羽便将无法自保,更保不住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到那时,你还愿意带着你的孩子与他一道赴死?”

她的眼睫毛微微一抖,面色更是苍白,只是望着我的眼睛之中,却是一片坦然:“若真有那日,我亦随了他死便是,他没了,我又岂会独活,我们的孩儿,想来也是不愿与我们分离的。”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怔怔望着她平静而又果决的面容。

“我该回去了,子羽近来心气不稳,若是找来看不到我,又该生气了……”

她对我笑了下,转身朝了营房而去。

我一咬牙,终是忍不住低声说道:“韩信彭越和英布正带了军队往此赶来,欲与汉王汇合。”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终是没有回头,又匆匆离去了。

项伯派了人,趁着夜色将我送出楚军大营的时候,我的心一直还是跳个不停。

刘邦等着韩信彭越英布大军到达之后,再将项羽的军队包成合围之势歼之,这是张良的计策,是个绝对的军事秘密。

而现在,我却是将它泄露给了虞姬。

但是我没有后悔,便是之后的一切真的会因此发生改变,我也不会后悔。

这只是一个女人对于另一个女人的敬意和感激,与男人,与战争,甚至与天下都没有关系。

我若是不说这一句,就如同与我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看着利苍死去那样,也会一辈子无法安心的。

回到山中的营地门口之时,我又见到了张良。

他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吗?

他看到了我,面上露出了笑容,是他那一贯的笑,淡淡的,却又让人见了心安。

可是这次,他的笑也再无法让我心安了,我避开了他的眼睛,低了头,便匆匆朝着利苍的营帐而去。

☆、怅惘

利苍中箭已有数月了,一直是硬撑了熬过来的,现在虽是得了药,只是晚一分,那毒便会多伤肝脏一分。

我不敢怠慢,几乎是跑着到了利苍的营帐,照了虞姬所说,倒了些药化在水中喂他喝了,又敷了些在他的伤口之处,一夜几乎是没有合眼地守在了他的身边,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朦朦胧胧地靠着他,打了个盹。

感觉到有人似乎在轻轻抚触着我的脸,我猛地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却看见利苍的手正停在半空,他看着我,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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