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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134)

他沉默了。

“阿离,我这便送了你去。”

他说道。

我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他从来都是知道我的,从来。

楚军的营地,就扎在固陵山脚之下的一片丘野当中。

他带了我,悄悄潜到了靠近楚军营地一侧的一道沟涧之中,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管哨模样的东西,放到了嘴里,我便听到了一阵鸟鸣的清脆之声,长长短短,断断续续。

这样的山野,响起如此的鸟鸣,远远地便能听到,却又是如此的自然。

他吹了几遍,我便隐隐地似是听到了几声回音。

他朝我点了下头,便收了管哨,静静站在那里等待。

不过一刻钟,沟涧中闪来了一个黑影。

人类自从有了战争,间谍这个职业便随之而生了,他应该便是一个被派到楚营中的间谍,当然,我也相信,此刻汉营中的某个角落,必定也正潜伏了对方派来的作探。

不过是看双方谁更魔高一丈罢了。

他附在那人的耳边,说了几句,那人朝我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却是始终不发一声。

他走回到了我的身边,看着我,一字一字地道:“他会带了你入营去见项伯,却也无法保你无虞,你自己定要当心……”

我再不敢多看一眼他凝重的脸。

他的脸色,重得如蒙了这秋夜里降下的霜。

我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便绕过了他,朝着那人而去。

那人带着我,潜入了楚营之中,躲过了几路的巡查士兵,终是将我带到了项伯的营帐之前,便匆匆离去了。

项伯的营帐毡帘之前,还隐隐透出些火光,此时尚未夜半,他应是还没有睡下。

我不再犹豫,按捺住自己有些加快地心跳,猛地掀帘而入。

项伯确是还未入睡,他身边也并无旁人,只是穿了一身常衣,坐在塌上,手上握了一卷简书,眼睛却是定定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团炉火,眉间罩上了一层忧虑之色。

他抬头看见了我,大惊失色,手上的简书竟也掉到了地上,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我面上带笑,朝他问道:“左尹大人可好?”

“你……可是为了那箭木之毒而来?”

他毕竟也是老狐狸,很快就向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

他皱起了眉,叹了口气:“你实在是太胆大了,这样竟敢过来,那药子房也曾托请过我,我却是寻不到,你来又有何用?”

我看着他,正色道:“我到左尹大人之处,却是想要见虞姬一面,还望大人能为我指引下。”

他有些惊奇地看了我:“那虞姬却是子羽的枕边之人,你何以如此笃定她竟会帮你?”

“大人,我的夫君今日已是命垂一线,便是明知无望,我也是要一试的!”

他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想了片刻,才犹豫道:“此时她必定是与子羽一起,待明日若是得空了,我再代你传个话吧,只是成与不成,我却是不能保证的。”

我不再说话,只是朝他深深一礼。

他摇了摇手,自己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简书,微微叹了口气:“子羽鲁直,却是中了旁人的奸计,气走了军师大人,军中再也无人可以向他出策了……这样的两军争战,只怕也是该有一个结果的了,果真都是天意吗……”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似惊觉过来,闭口不语了,只是朝着门帘而去,口里说道:“你今夜就在此歇息吧,待我明日给你消息。”说着便已是掀帘而出了。

他口中刚才所提的军师大人,便是范增了。早在去年的时候,项羽便因中了陈平所施的离间之计,对范增起了疑测之心,那范增是何等人物,又怎受得了这样的窝囊,便愤然辞官回乡了。只是可怜他已是须发皓然、风烛残年了,还未走到故乡居巢,就因为背上的毒疮迸发,死在了路上,魂亦难归故里。

项伯只怕也已是隐隐感觉到了范增与项羽的诀别,已经成了他侄儿项羽走向悲剧的开端,所以才会有刚才那样的感叹吧。

我叹了口气,坐在了炉火之前,静静地等着天明。

第二日的黄昏时刻,我终于见到了虞姬,就在楚营朝西尽头的一片傍河野地之中。

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穿了楚军士卒的服色,而她,天气并不是很严寒,她却是罩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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