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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罪(29)+番外

作者: 清歌如觞 阅读记录

朝夕细细地揣摩着宁浩话里的意思,他更多的是想告诉她,无论她嫁于何人,终摆脱不了自己的出身,既是如此那她就该明白,她的荣辱和利益是关系她母家的切身权利,让她不要站错立场,若是相府将来有威胁到宁府之事,她身为宁氏的女儿,定当帮着自家。其实变相的让她监视着相府的一举一动,好让宁浩能做好应对良策。

但正如宁浩说的,她没有选择,与其相信一个看似温柔雍雅,矜贵无害却未必不是绵里藏针,腹蜜裹毒让她举步维艰的人要好的多。她不可轻易托付真心,至少在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中,是不会找到她想要的纯粹感情。

大红缎锦的盖头遮住了她最后的光线。宁浩亲手为她绾起发丝,又携着她去宗堂拜别先人,此后的过程异常严肃,不复先前般恣意笑闹,气氛却依是融融的。青荷身为宫中的姑姑,虽说是禀着皇帝的旨意,私下里能做到尽心尽力却是难得,这也是他们之间无形的一种默契。

待一切装扮妥当,已是天明时分。朗空万里晴云绵绵,白如圣洁的昭光铺洒在大地间,尤如为她披上最好的嫁衣,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凤都的百姓也都视为祥兆,都说相爷大婚,连天空都放晴。朝夕挑起红盖头一角,贪恋的望着暮色的远空,过了今天,身份不同,她的心境是否也会不同呢?不管怎么变化,前路有多艰辛,都不会改变她回来的初衷,这一点,就是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巳时三刻,府外的大街上鞭炮声开始绵延不绝地响彻在九霄云里,锣鼓声震天,隐约还能听见数十匹马车擂动的铁蹄嘀嗒声,往同一个方向前进,整齐而规律。

芷澜以为她是等不及要见新郎官,娇嗔的替她将红盖头捂的严实。府中的宾客早就罗列两排恭候着门口,府门敞开,宁浩端坐高堂,旁边虚设的便是她仙逝已久的娘亲之位。朝夕在侧面的檀木椅上坐了许久,外面的锣鼓声便是响了多久。满室宾客围挤着先是从恭贺到小声的议论,到最后有几个胆大的直接不客气的驳她面子就质问身边的人:“这时辰都快过了,迎亲的花轿也早候着了,怎么就是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我刚刚听说新郎官根本没随迎亲的队伍前来,这排场是大是气派,可这人不来,还怎么迎亲啊?”挨着朝夕最近的两人小声嘀咕着,阴测测地笑得好不欢乐,仿似怕她没听见,又故意去与另一人说。时间点滴过去,迎亲的列队依在门口敲锣打鼓,却是无一人进来解释,有眼尖的发现随着相爷身边的亲信竟是无人前来。十里红妆铺陈着凤都大街好不热闹,围观的百姓多是以嘲笑或鄙夷的态度,把街道两边的店铺围得水泄不通。

朝夕微不可闻的将掩在红袖下的指尖点点拽紧,她能忍得别人不能忍之痛,并不代表她是好欺负的。这般的羞辱人便是那个男子想要娶她的目的?可这是皇帝赐的婚,他这么公然的藐视王权,是想向皇帝宣战?这么想着,拽紧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了,她忽然想看看这个男子究竟想做什么。那个人太过高深莫测,无端的令她全身颤栗,却又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对她做过,仅此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

宁浩可不是这么想的,司夜离这么做岂止是驳了他的面子,那是直接向他宣战,且不要说他能吞下这口气,便是以武将为首的官员都言语间颇有微词,指责相爷这是欺人太甚。宁浩冷眼看着堂下同僚的苦心劝诫,又直言要去皇帝面前参司夜离一本,好为他们讨个公道。武官的严词厉色颇得宁浩心意,只他纹丝不动自有他的深意,他也巴不得他们闹起来,于司夜离无任何好处。况且这么大件事搁西凤帝面前他不可能不知,皇帝既然知道又置之不管任事态发展下去自然有他的道理,那么他又何必阻止,且不看看他们搞的把戏呢?既然他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扮演着卑躬屈膝、忍气吞声的角色,就该演到底,那样得到了同情,也更显示出皇室的刻薄寡情。

午时一刻伊始,就在满堂的宾客等得不耐烦时,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城门的大街上掠过快马加鞭的马蹄声,一快一慢,一前一后,火速往宁府的方向前进。同时宁浩暗地里派去打探消息的暗哨也悄悄混入厅堂中,急速地在宁浩掩袖的手心中写了两个字“灾变”。宁浩理了理宽大的袖袍,静默端坐,心底了然,面上仍是一幅悲愤的神情。这些微小的举动在乱哄哄的宾客中并不显眼,几十数双眼都巴巴地朝着暗红朱漆的高耸门槛往外望,全副心思都在今日的主角身上,看好戏者有之,想沾染相爷绝世美貌者有之,唯有那个被人遗忘了的另一主角无人问津。所以也无人发现宁朝夕用手撑着红盖头,静静凝视着这世间百态。她习惯了将自己置身事外,方能冷静的看清事态的发展。就像这件事,她依是能将自己当成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