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罪(1342)+番外

“所以就因为我挡了你的道就该死吗？”阿月执起搁置在桌案上的剑，那把剑确然染了不少人的鲜血，可她无论是杀谁都不会太无辜，过去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她不会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她从来算不得是个多干净之人，也不觉得一味良善能有何用，可她并非噬杀，那些不得已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命，她之所以在有能力后创办了望江楼，与玄月宫中脱离出去，成为半商人的江湖谍者，为的就是不再过那些血腥的生活，若能用手段来达成的事，何必还要耗费人命。这是她一直以来创办望江楼的信仰，楼中的姑娘也都信奉这点，然而她今日却要反悔了。

阿月一步步朝她走近，声音轻柔却不容置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杀伐决断的望月公子。她眸光冷厉，眸底隐含悲恸，身上锐气尽显，乍然之下只让人产生丝丝惧意。她手中的剑尖在地面磨出一点点寒光来，映照在脸上只觉得像是走在地府的途中，无端就会颤栗。素来都说望月公子不好惹，江湖传闻果真并非是传闻，她的良善只会用在待她好的人身上。

她声音凉薄，声色讥弄道：“直到现在你还以为那些都是你的吗？一个觊觎者凭什么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成是理所应当？还是你以为就算我死了，你就能拥有那些？是你在痴人说梦，还是我不够清醒呢？你懂什么叫爱吗，你只是在掠夺，用欺骗的假象霸占着他人的所有，你以为这样的你会得到他的爱，会得到回应吗？不觉着太可笑吗？”她扬起笑声来，笑得那般悲沧那般孤独，好似在为这场情谊做祭奠。如果不是她，她又怎会与他错过那么多年。那些年又有谁能弥补呢？

“是不是只要你得不到的都该死？像你这般自私狭隘的小人又如何懂得情谊的珍贵，又如何会明白我对你的真心相待。罢了罢了，只当是我瞎了眼才会待你如亲，让你一次次有机会来害我。”她想起自己喝过她伺候的许多食物，只觉得喉咙像被什么给堵了，难受的厉害，苦得发酸。若非她一次次劝着自己喝而被杜丽娘察觉到，那么说来愫愫喝过她的毒药了？

阿月闭了闭眼，只要想到杜丽娘她就全身都会犯疼，那种疼会侵入骨，每想一下都让她痛不欲生。愫愫，愫愫。我送她来陪你好不好？她欠你的我让她来偿还，至于我欠你的，待他日入了地府我必亲自来赔罪。此生你为我做的，来生我当结草衔环来报答，好不好？

第48章 分道扬镳

“你要杀便杀，你以为我会害怕吗，还是你觉得杀了我能抵消你的罪过，让你心里好受些？呵呵呵，身为玄月宫的人什么时候怕过死了？当年宫主将我派在你身边时我也曾拿真心待过你，在你任务一次次失败后又是谁求他给你机会的？这些你又怎会知道，你自然也不会知道因为你的倒戈害得玄月宫暴露，宫主曾下令要杀你，我这么做不止是听从了命令，更是不想你死在他人手中太痛苦……”

她还要再说下去，阿月却问了个无关紧要的话来，她将剑抵在她胸口分毫不差的位置，那里是她的心脏，能隔着衣衫感受到正有力跳动着，可惜愫愫永远也不会有回应，也永远都不会再跳动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再替自己辩解，她也会感到怕吗？

“你在玄月宫中担任什么职位，宫阶是什么？你一辈子都那么在意活在世人眼中，让你当我的替身隐藏在暗处不得见光当真是委屈你了，在你临死前我满足你此生的心愿。”她若不说，此生怕是再没机会了。

这般饱含讥讽的话果真让芷澜脸色越渐惨白，她看着阿月笑得越发大声，以至于笑出泪来。她说得没错，她一辈子都在他人的阴影下，所以才会那么在意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最终她想紧抓在手中的东西也都流逝而去，什么都不剩下，就连那虚伪的情谊都幻化成空。如今想来也无不讽刺，她曾那么不在意那般无视的，到最后竟想要留住。

她的眼中蓄满了泪，看着阿月时却笑得那般用力，她悲痛道：“你猜到了对不对？我就是那个想取代你的宫玉，我想成为宫主的左膀右臂，我想受到他的赏识，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无论我多努力多拼命还是比不上你，有些人生来就比旁人得天独厚，你是要成为下一任宫主的人，我又怎会比得过！”她盈盈笑着，闭上眼坦然接受。成王败寇，既然输了就要认命，但没关系就算她赢不了阿月也休想好过。所谓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没什么不好。

她的话就像利刃刺向了阿月，在她的心里勾勒出一条条伤痕。阿月将抵着她胸口的剑抛掷在地，她神情冰冷，决绝道：“将她给本宫拖出去五马分尸，尸体喂狗。”她的话冷酷而残忍，她此生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恨过，她与芷澜相处数载，主仆情谊早将彼此融进了各自血肉中，但凡是她所有的必然也会给到她，就像她所做的那样，因为芷澜知道伤了她阿月也会痛，她才会将事情都做绝，逼着她杀了自己。然而她又怎知，他们不过都是这沙漏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看似荣华富贵，锦绣堆簇，可揭开这层华贵的面纱，他们的人生何曾自主过。她那么努力想逃，却最终无法逃离。既然芷澜那么想要，给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