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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与娇花(182)+番外

霍留行奉圣命踏上了回京的路。

断绝了两个多月的消息,朝廷的变化天翻地覆,沿途传到他耳朵里的,一桩桩都是政治上顶天的大事,没人告诉他,京城里有个姑娘离开了。

这世上每天有那么多的生老病死,这是多平常的一件小事,有什么必要特意知会他吗?大家都这么想。

谁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活着的时候,一直在等一个人。

更没有人晓得,答应新帝回朝的他,其实有一桩关于那姑娘的私愿要了。

而此刻,面对一个婢女的质问,他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上。

蒹葭责怪得对,是他来得太迟了。他的迟到不是命运使然,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他选择把大局放在了沈令蓁之前,才会有今天。

*

这天,他坐在她的坟前,听蒹葭说了这一年多来,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两人一个絮絮叨叨地讲,一个耐耐心心地听,好像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不管多鸡毛蒜皮,都值得拎出来提一提,好像只要说得琐碎一些,细致一些,就可以晚点再到最后的结局。

可黄昏的时候,故事还是讲到了末尾。

他问蒹葭,国公府怎会把她葬在这里?

蒹葭说,因为沈令蓁走的那天,发生了一件怪事。

“姑娘强撑到皇陵后,身子已经很不好了。那日她说要自己到花椒房看看,婢子便想着不打扰她,在门外廊子里候着,结果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敲门进去,竟见屋里空无一人,窗子是由内锁好的,姑娘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婢子和士兵们赶紧去附近找人,找了一圈无果,想回花椒房查探线索,却看姑娘就在里头,只是倒在床边没了气息。可婢子离开时,那屋子分明关好了门窗,四面也安排了士兵把守。而且,婢子还在姑娘的裙踞和靴底,发现了很多原本没有的泥巴霜粒。然而那时,天气已经入夏了。”

“您也知道,皇陵这地方,自古都会流传一些骇人听闻的传言,大家一头雾水,谁也不知姑娘是如何去而复返的,便以为撞上了邪事。可婢子看到,姑娘脸上虽有泪渍,最后却是笑着走的。婢子想,姑娘生前为人纯善,在这皇陵又得太后护佑,若真有邪事,说不定是姑娘圆了夙愿,在最后一刻去了一个她想去的地方呢?婢子把这事告诉国公爷与长公主后,他们说,也许这里能给姑娘的来生带去福报,就让她留在巩县吧。”

“当然,婢子觉得,姑娘一定也愿意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她第一次遇见您的地方。”蒹葭交代完该说的一切,把祭奠的时辰留给了他,离开前,从袖中取出一方天青色绢帕,郑重递到他手中。

他这只手,挽过弯弓,挥过利斧,重剑在握也运斤如风,却在这天,被薄如蝉翼的一张绢帕压得震颤发麻,许久缓不过劲来。

他攥着这张绢帕,从落日余晖的光景一直枯坐到月上中天,终于开口说话,对着她的墓碑讲,傻姑娘,这里不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你那时太小还不记事,我来跟你说吧。

*

他们真正的初遇,是在十五年前,汴京那场春猎。

当日权贵云集,一开始,他并不晓得那个梳着一对圆髻的三岁女娃是谁,只看她衣裙华贵,被众星拱月地簇拥在人群中,想来出身不凡。

仅一眼,他就挪开了目光。

这样尊贵的人,跟他有别云泥,她是跟着大人来看热闹享乐的,他却是来过生死关的。

那时的他已经因为武学上的出类拔萃惹了皇家忌惮,一门心思都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藏拙,别让事态愈演愈烈,结果还是一着不慎,遭人陷害,背上了失手害太子坠马的罪名。

那个女娃,就是在这时再次进入了他的视野。

她在圣上问他罪的时候,挣扎着要从嬷嬷怀里跳下去,急急说着什么,只是刚一开口,就被嬷嬷捂住嘴,匆匆抱了下去。

他这才记起,刚刚太子坠马时,这女娃好像与薛家的嫡长子一起在林中玩耍,正好瞧见了那一幕。

果不其然,散场时,已经被定了罚的他隐在墙根,听见了一墙之隔外她跟大人的对话。

她奶声奶气地说:“嬷嬷嬷嬷,殷殷真的看见了,大哥哥不是坏人,我们去找皇……”

那嬷嬷却打断了她:“姑娘,您今日什么都没看见,跟老奴回府去吧。”

他听后无声一笑,转身离开了。汴京生,大不易,即便是个普通的嬷嬷,也练就了分辨形势的火眼金睛,只有三岁小孩才会在这时候看不懂大人的恶意,还傻乎乎地以眼见为真理。

不过,这女娃娃的傻气倒叫他觉出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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