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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与娇花(183)+番外

虽然没什么用,总还有个小屁孩帮着他。

只是可惜,他在不久之后便听说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被嬷嬷打断的那句话,后面跟的词原来是“皇舅舅”,知道了她是镇国长公主之后,是霍家仇人的女儿。

人年少时真是气盛。明明她什么都没改变,还是那个一脸天真,企图替他打抱不平的女娃娃,他却在心里重新定义了她和那个嬷嬷的所作所为,对她们感到厌恶。

十二年过去,这桩小事自然成了他不再记起,也不再苛责以待的过眼云烟,即便她长成了大姑娘,以上位者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他也能把对沈家的敌意抛于脑后,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一道礼。

可他长在外面的棱角被磨平了,刺在心里的却没有。

所以,当他发现这姑娘被国公府保护得太好,过了十二年还一如当初的纯善,不谙世事,他想到了利用她。

他身陷囹圄这么多年,即便成功架空了皇陵的人马,把这里所有士兵收归己用,却依然对京中事务鞭长莫及,一路以来如履薄冰。那时的他,正急需一位足够权威,足够睿智的同盟把控汴京的局势。

长公主与她背后的英国公府无疑成了最佳的人选。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他心中,大局是第一位,家仇则在次。他不介意与曾经的敌人达成暂时的合作。而长公主与圣上的矛盾积累多年,在沈令蓁的婚事上已然达到爆发的边缘,同样存在与他联手的必要。

眼下,只需要利用沈令蓁做一个推手,推动她母亲下定决心。

他知道这个主意很卑劣,但当他的对面站满了小人,他也没法再做一个君子。

于是他开始了计划。

从荔枝膏水那件事,他看出了沈令蓁的心善,所以第一出便是下足了血本的苦肉计。

山匪来袭的那夜,他虽看似伤重,却其实并未伤及要害,从头到尾都清醒着。他知道她守在门外,所以吩咐士兵们用言语渲染自己的伤势,算无遗策地把每个字安排妥当,句句剜她的心。

可沈令蓁自始至终守着规矩,不曾莽撞入里。

于是他又发现了,她是个十分拘泥于礼数规矩的人。所以接下来,他便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她,让她对他卸下心防。

那之后,制造偶遇也好,月下舞剑或河边练兵也罢,都是为了让她自发自主地一步步靠近他。

等她靠近了他,他又欲擒故纵地远离她。

他惯会算计人心,拿捏个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实在不是难事。可当计谋慢慢得逞,他却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舒畅,反而越来越煎熬。

他甚至不清楚,这种后知后觉的煎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那日,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守了他一夜,翌日清晨,满眼都是狼狈的血丝。

或许是那日,她因他替一名士兵接骨而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他往河对岸望去,看见她害羞脸红的模样。

又或许是那日,她向他虚心求教裹伤的手法,因他给予的一丝丝甜头而欢欣鼓舞,心满意足……

她的简单,让他的复杂变得更加的卑劣与不堪。

这世上活得自在的,要么是彻头彻尾的好人,要么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做着好人却居心不良的,做着坏人却良心不安的,最后都会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当沈令蓁在后来的冬夜因为受寒病倒,他终于确信,他用半年的时间精心编织了一只茧,束缚她的同时,也困住了自己。

可是他们之间隔着利用与被利用的鸿沟,隔着上一辈的血海深仇,他永远无法对她坦诚相待,永远无法告诉她,他后悔自己伤害了她。

所以她或许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不眠不休地为她砌造花椒墙,并不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也同样不会知道,那个漫长的冬天,在她的病中,他曾无数次悄无声息地趁夜潜入她房中,坐在她床边,给一直喊“冷”的她暖手。

每当她贪恋他掌心的温度,不肯松开他,他总是无可奈何地把她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开,跟她说,对不起。

她不知道,春天来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忙碌,他的确在躲着她,因为不想再利用她。

她也不知道,她离开皇陵的那天,他放飞的那只根本就不是布谷鸟。那“不如归去”的寓意,不过是他反复强加给自己的暗示,让自己不要对她表露出丝毫的眷恋与挽留。

她还是不知道,京郊寺庙那场字字攻心的对谈,是他有生以来演过最糟糕的戏码。

只要她稍稍弯下腰,就会发现,他掩藏在几案下的手一直在颤。

只要她仔细回味,就会发现,当她提到花椒房时,他是怎样耳不忍闻地急急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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