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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245)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你嘴里进了几只虫子?”马尔斯笑,“你没有女朋友?”

“没有。”朝宗不想提洙姬,她在他心里最痛的地方。

马尔斯笑笑。

“我以前有,入伍前分手了。”马尔斯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他不该瞒他。

“傻!多一个人牵挂你不好吗?再大的错也错不过战争,不是吗?多一个人牵挂你,你就多一份存活的运气。他们的思念像蛛丝一样缠住你,你跑不了,你总能回家。”

朝宗微笑,“你这个比喻很好,我们中国人用蚕丝来比喻思念。蚕丝,你知道吗?”

“知道,就是从像吉布森那样的茧子里抽出来的丝。”

朝宗裂开嘴笑。

“蚕茧是白色的。”紧紧裹着军毯正在发疟疾的吉布森抗议。

这是朝宗经历过的最漫长、最潮湿的雨季,没完没了,连绵不断的雨将他们浸泡在水里几个星期。几乎每个人的腋窝、脚踝和手腕处都长了“丛林腐”,除了朝宗。他的靴子里都是水,衣服被雨浸透了,凉丝丝的,他自己的体温连内裤都不足以煨干。他猜自己已失去了体温,只剩下腔子里的一口热气。马尔斯的上帝肯定已经忘记他创造了新不列颠岛,朝宗想,他不仅离家万里,而且远离文明,置身于世界的尽头。

一班人行进在世界的尽头,雨水在脚下汇成热带浑浊的河流,滚滚不绝。一路上不时看见倒伏的树木,因为洪水将它们连根拔起。

朝宗心里质疑加西亚上尉有没有必要派他们出来巡逻,既然已经剩了百八十个倭人,他们就该坐等Japs来犯,以逸待劳。除了雨声、流水声和他们的脚步声,林子里一片静寂。朝宗困得睁不开眼,以前洙姬就常说朝宗缺什么都不能缺觉,他一枕黑甜到天明,洙姬起夜回来后亲吻他,他都没感觉。

他被猛地推出去,跌倒在地的同时,他听到身后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惨叫声、众人的惊呼声,他身下的地面在震颤。朝宗翻转过身体,看见马尔斯被压在树下。朝宗跳起来去挪树,大家合力把树搬走。朝宗把马尔斯翻过来,血不断从马尔斯碎裂的身体和嘴里涌出来。

“我替你养家人,我供你的孩子们上学,去最好的大学!我保证!我有很多钱!就算我死了,我的家人也会做到!”朝宗一口气喊出所有,他怕马尔斯没命听完,他要他安心地走!他坚定地认为他看到了马尔斯脸上的笑意,尽管只有一丝。

马尔斯总在帮他,这回把自己的命帮了进去。朝宗扯下马尔斯脖子上的身份牌,他把一枚放进马尔斯嘴里,一枚放在马尔斯身边,这个动作他不知做了多少次,这次轮到马尔斯。不久马尔斯的妻女们就将捧着这个牌子痛哭,五个人的思念也没能缚住他的命,朝宗抹一把脸上的雨。

马尔斯不是第一个被大树砸死的陆战队员,格洛斯特角整场战役中,陆战队员们最大的敌人并非日军,而是大自然。陆战队员的伤亡中绝大多数是非战斗减员——死于疾病和意外。

第90章 十万青年十万军 (2)

柔软的花瓣飘落到唇上,那是澧兰在夜半亲吻他,她常常在夜里醒来时会搂着他脖子亲一下再睡去。“啊呀,宝贝!”他于睡梦中满心感动、昏昏沉沉地回应妻子。周翰伸出手来箍紧妻子,那美妙的身体竟坚硬似铁,他惊得睁开眼睛,他在丛林里,搂着他的枪。113团经过两昼夜急行军,终于抵达距离瓦鲁班以北1公里处的拉干卡。此刻战士们在林中小憩,进攻行将发起。

周翰起身将身边的毛竹砍倒,早晨雾气缭绕,毛竹根部靠近地面的那几节会存水。周翰用刀将竹节劈开,清凌凌的水带着竹子的清香,他把竹节递给睡眼惺忪的弟弟。

旱季里最大的问题就是水。战士们把芭蕉根挖出来,吸吮根部的水分;或是把树藤砍出倾斜断面,在断面中心钻一个孔,把树藤倒置在容器里,树藤里的汁水会一滴滴落下,一天可以滴出两到三斤水。

1943年10月下旬,中国驻印军主力新38师和新22师,越过那加山脉向胡康河谷发起三路进攻,第二次缅甸战役拉开序幕。10月底新38师一举攻克新平洋、克宁边、拉苏家、瓦南关等多个日军据点,打开进入胡康河谷的北大门。12月,新38师取得于邦大捷。

周翰在出征前寄出家信,澧兰从此便要揪着心。他在信里安慰妻子说他们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新38师全部换成美军装备,弹药粮食富余,且士兵训练有素,让妻子不必担心。他说他一有机会就给妻子报平安,会一直报平安到他回家。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回到澧兰身边!

的确,周翰兄弟从没打过这么富余的仗,从食物到医疗品一应具全的美军支援体制令他们惊讶。武器弹药粮食管够,不怕浪费。而且每个士兵都配备一个美式随身医疗包,里面有绷带、用来止血的磺胺粉、麻醉式镇痛剂吗啡、以及其它医疗物品,受伤的士兵在战场上可以施行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