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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夺人(8)

窦寇错愕的瞪大眼睛,不识趣的厚脸皮,她都不理他了还不快滚,非要她恶言相向的赶人么?还有,他会不会靠太近了?窦寇嗖的站直并退开一大步,恼羞成怒的低嚷:“干嘛你?”

傻大个漫不经心掀眼皮瞅她,仿佛嫌她过于大惊小怪,语气薄凉的说:“没干嘛,大半夜的见学妹开不了锁,好意关怀一下。”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用你关怀。”

他只当她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黄毛丫头,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将手肘支到车座上,撑着下巴懒散的打量她,“小孩子脾气别那么冲,如果不是看你顶着蚊虫叮咬的围攻那么努力开锁,我早叫校保卫员来抓贼了。”

“抓……贼!?”过了两秒窦寇反应过来,“谁是贼?这车是跟同学借的,没看见我拿着钥匙啊!”

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的笨蛋,有贼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么?再说贼撬锁有她这么费时费力么?窦寇被冤枉得气不打一处来。

傻大个撇撇嘴,取下仍插在锁眼里的钥匙,手一扬抛给窦寇,接着从兜里掏出另一串钥匙,轻轻松松把车锁打开了,然后眨眨眼问她:“有没有觉得很神奇?”

何止神奇简直见鬼了,窦寇彻底石化,呆若木鸡的瞪直了眼,他笑笑,指指旁边不远处的一辆自行车又问:“有没有觉得它们两兄弟似的,长得一模一样?”

窦寇傻乎乎的顺他手势望过去,果然那辆车和这辆车除了车把颜色不同其余部分如出一辙,也就是说她开错车了……

“我我我……”窦寇那个窘啊,搞半天敢情没长脑子的是自己!

此刻正是大肆嘲讽的好时机,傻大个却没有选择落井下石,抬手看眼手表,提醒道:“别我我我的,还有十五分钟宿舍就要宵禁了,赶紧回吧。”

“呃……啊?嗯……那个,我……”

“想说对不起吗?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傻大个耸耸肩,潇洒的往车上一跨,大手一挥,“拜。”

这便是他俩始于乌龙事件的初遇。那会儿她尚对名满校园的白马王子孔先一无所知,因为她只相信“白马王子”惟存活在小说家笔下,现实中的自然全都嗤之以鼻,所以当命运将他送至跟前,她根本没意识到这点,怀揣无限羞愧不停祈祷老天爷让他们永不再见面,然而几天后,他在学生食堂汹涌人潮中喊住她,旁观的女生无不眼红嫉妒,她则暗咒苍天无眼,憋得满面通红,银牙咬碎。

自此午饭窦寇没吃进嘴里,没弄清对方姓甚名谁,关于他俩恋爱的消息立马传遍学校各个角落,且言之凿凿不容当事人否认半分。

或许世事总偏好遵循诡异乖张路线,那些拼命迎合的惨遭排挤,那些拼命逃避的冤家路窄,故意不让人如愿。后来的后来窦寇掐着孔先说:“你报复心挺重的,开始装得道貌岸然,转头专门挑了人最多的地儿看我出糗。”

孔先何其无辜,“哪有啊?我是看你为了跟我套近乎,不惜以身试法偷车撬锁,为了挽救差点走上歧途的少女,我勉为其难纳入麾下进行感化。”

人说一步错,步步错。她当年没有开错锁就不会认识孔先,就不会跟他产生纠葛,就不会蹉跎十年岁月,就不会以离婚收场,就不会脑子进水似的细数这一步步的错……

抽出手腕,窦寇退开几米,她秉持的生物距离一向较大,与人亲疏远近拿捏苛刻,是自我保护还是强迫症她解释不来,反正目前孔先之于她,远一点,好。

麻利的收拾完东西,竟带着些落荒而逃的心情奔向病房大门,手堪堪搭上门把,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豆豆,我睡了多久?”

身子一凛,这声音彷如从那年仲夏夜穿越而来,扎入耳膜音轨重叠覆盖,颐指气使的暴发户霍然变回原来那个热情单纯的青年,不意提防的刹那,酸了心窝儿……

8零捌回

回过头来,就见孔先撑着床榻朝她望,窗外夕阳渗过半开的窗幔迤逦一室,映得略显惺忪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细碎的金,前额留长的发盖住飞扬的浓眉化去固有的锐利,又宽又空的病号服更衬得人瘦削单薄,连墙上拉长的斜影亦是嶙峋。

她不做声,他静静的等,咫尺之间似有一条无形无状的沟壑,填充其中的究竟是十来年的情长或者一来年的恩断?饶是凡事总要讨个明白的窦寇于此也不敢妄自猜度,大概他因伤病而势弱而寂寥,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不是别的,对,不是别的!

“没多久,两小时不到,累的话再多睡会儿吧。”窦寇终是答了他的话,只是立在门边不动。

“不睡了,省得晚上睡不着。”孔先手臂收力,顺势躺下,状似随意道:“你去哪儿?”

“时候不早了,帮你叫特护送晚饭来。”

孔先一听立马抱怨:“那哪叫饭?顿顿都是稀糊糊,又不是牙没长齐,腻味死人。”

窦寇叹气,“你刚动完大手术,胃袋短了正常人一小半,不吃糊糊吃什么?”

孔先任性的嘟囔:“我不是正常人,但跟正常人一样想吃肉。”

隐隐有些想笑,捏着嗓门眼哄:“忍一忍,伤口好利索了,卤仨猪蹄绑一块儿让你可劲儿造。”

他扭头冷瞥她,“没肉喝汤总可以的,哪怕清汤能尝到点肉味儿也比糊糊强。”

窦寇正愁找什么由头开溜,他这么一说她灵光一闪,顺水推舟道:“那我回家给你煲汤。”

“行,往后就喝你煲的汤,医院的伙食停了算了,节约光荣。”

到底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才说煲汤一下就搭上个“往后”,以为金蝉脱壳岂料却螳螂捕蝉……还节约光荣呢?真损。

“我手头上有本子要赶,可能没什么空,沐沐也得有人照顾。”她试着推搪。

“我一个人谁也不认识,也需要照顾。”

“柯绒呆了一天,总该认识了吧?”

孔先不耐的翻过身,沉着声说:“她能跟你一样么?”

窦寇眼角抖颤,的确不一样,她是前妻、下堂妇,凭什么鞍前马后的给他当丫头老妈子使唤?就要冲口而出的驳斥及时吞下,他现在是国宝级保护对象,早上才向主治大夫指天立誓,诚信为本她万万不可自打嘴巴。

郁了一肚子闷气把家还,秦空不在,方想起她去接沐沐了。今天不是假日,秦空要上班,于是将沐沐托给秦爸秦妈看管,奈何秦家是做夜市生意的,作息整个黑白颠倒,偶尔帮忙带带孩子尚算勉强,长此以往根本行不通,再则她没脸老给人家添麻烦。

其实小男孩也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不过以前仗着她宅家里写作并不着急,而这次孔先生病加之她工作突然有了起色,找家妥当的幼儿园已迫在眉睫,可关乎孩子教育问题,再火烧眉毛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如今一堆事情挤在一块儿才发现过去的日子实在悠闲安逸,正应了那句老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晚些时候秦空和沐沐撞门而入,一大一小在闻名遐迩的“秦记百年老店”吃得肚皮滚圆,螃蟹似的横进来,双双瘫上沙发砸吧嘴,就差没像餍足的懒猫舔爪子了。

秦空指着给窦寇打包的吃食说:“赶紧趁热吃。”

窦寇拧了条毛巾帮儿子擦脸,“刚下了碗面条,吃过了,留着明早当早饭。”

“下什么面条,不知道我去接沐沐么?一准能带好吃的回来,傻大姐。”秦空摸着肚子,可惜她错过美食。

窦寇但笑不语,有一下没一下拨着儿子细软的头发。秦空鼻子灵,闻到从厨房里散发出的排骨汤的香味儿,心下一片敞亮,她问:“明天还要上医院去?”

“嗯,他吃不惯医院的伙食,一直嚷嚷想喝肉汤。”

“这样啊,你早说嘛,今儿我就不去接沐沐了,让俺娘再多带两天。”

虽然秦空、孔岫和她号称“铁三角”,姐仨情同手足,不过个性差别挺大,秦空不若孔岫那颗刺儿头,动不动喊打喊杀,她较为柔和,向来讲求息事宁人的原则。秦空对孔先不是没有怨气,但人前人后从不表露,一径默默的给予她支持。

离婚后她搬出来独立,秦空借说受不了家里逼婚随她同住,她明白大部分原因是不舍她孤家寡人带着孩子辛苦,帮着分担互相照应。

“没事儿的,我已经托师兄去打听幼儿园了,就坚持几天。”

“好,那就坚持坚持,顺便让他们爷儿俩多处处,指不定还有助孔大哥恢复记忆。”秦空说着凑去逗沐沐,“是不是啊,小帅哥,哎呦,谁家的娃儿哟,咋那么帅哟……”

……

第二天,一手牵着沐沐一手提着保温瓶,窦寇十二万分不甘愿的推开病房门,孔先正输液,桌上却搁着笔记本电脑,柯绒通过视频向他做汇报,文件资料摊了一床。

沐沐揪着窦寇的衣角,怯生生的叫:“拔拔。”

孔先居高临下扫来一眼,随即上挑,对窦寇说:“早。”

父子俩的情况看来依旧陌生得紧,窦寇替沐沐委屈,失忆前不管他们夫妻之间怎么折腾,对儿子他极尽疼爱,有时她也免不了既羡慕又嫉妒,谁曾想有朝一日他看都懒得看。

“孔先,做人不能这样,失忆不是理由,你儿子叫你呢,于情于理至少该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