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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夺人(3)

“岫儿……”

“真的嘛。”孔岫一把夺走保温瓶,掀开盖子闻着香喷喷的味道不禁口水泛滥,抓了勺子就想舀来吃。

窦寇眼疾手快拦住,“这是给你哥的。”

孔岫立马控诉:“偏心!”

“他是病人。”

“呸,他是折腾人,一宿没睡翻来覆去哼哼唧唧,结果伤口撕裂,早上主治医师来痛批一顿,把我憋屈得那叫一个六月飞雪。”

窦寇神色一紧,“做什么一夜没睡还弄裂了伤口?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跟他有啥好说的?昨天按您老的吩咐,紧着小心伺候,就差没在他跟前插三炷高香叩拜,开始也倒相安无事,吃过晚饭咱们还一起看电视来着,可看完新闻联播那祖宗就抽了,锅碗瓢盆稀里哗啦扫了一地,问他咋回事怎么都不搭理,我想说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于是收拾收拾洗洗睡,半夜起床尿尿发现祖宗进气儿多出气儿少快嗝屁了似的,叫来护士一瞅,丫伤口裂了。”

窦寇咬下唇使劲儿回忆昨晚新闻联播内容,貌似没啥大事儿,当前距离北京奥运开幕不到俩月,祖国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他抽什么抽?

“我进去看看他。”

临走不忘把鸡汤夺回,气得孔岫直跺脚,嘟嘟囔囔的尾随其后,窦寇充耳不闻,抱着保温瓶推开房门,孔先果真如孔岫说的平躺在床,因为撕裂伤口的关系,病怏怏的气色灰败,加之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死气沉沉的一片笼罩住他。

“孔先。”走过去低唤一声,他转了下眼球,呆滞的与她对视,窦寇微微一笑,当中安抚的性质颇高,“没事儿吧?感觉好点没有?”

孔先眼底闪过一抹神采,竟是惊悚,没有血色的唇抿直,一言不发,窦寇不以为意,放下保温瓶问道:“肚子饿不饿?喝点鸡汤好吗?”

他还是沉默以对,过了片刻像是乏了,阖上眼皮,脑袋往枕头深处挪了挪,一副“我要睡觉请勿打扰”的样子,窦寇疑惑的注视他侧开的后脑勺,这个状况不像发少爷脾气,更像逃避现实不愿面对的感觉。为什么呢?

“嫂子,别理他,让他自个儿得瑟去吧,咱们走。”孔岫看不下去,拽着窦寇往外扯。

窦寇推开她的爪子,回望了眼努力埋头装睡的某人,嘴角泛起无名苦笑,遂定了定神沉声对孔岫说:“通知岳悦过来吧。”

孔岫刹那瞠圆双眸,不可思议的低吼:“嫂子,你脑子也进水啦?你居然要招我哥的小情儿来这儿?!”

这一嗓子吼得窦寇直翻白眼,而她们后方病榻上的人影明显抽动了一下。窦寇将大呼小叫的孔岫扯到一边,“甭管岳悦是你哥的小情儿大情儿还是老情儿,能帮你哥快点康复就行,他现在不但病情加重还茶不思饭不想的,这么下去你怎么尽早脱离苦海?”

孔岫继续眼睛大睁,“嫂子,你真伟大到头了,小妹佩服。”

3零叁回

岳悦来的时候窦寇和孔岫都不在,她不知道这背后窦寇拼了多大的劲儿才把人拖走,不然她哪儿能顺顺当当挨到孔先的病床前,未语泪先流?

孔先刚摘了氧气,虚弱的睨着娇滴滴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一身明晃晃的名牌,即使啥也没露依旧看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真真的姿色过人。一般男人遇见这样的美人儿大都容易兴奋,可惜目前他心力交瘁,拿不出多余的精气神来“兴奋”。

“孔大哥,几天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整整瘦了一大圈。”岳悦找到被单下的男人大手,合拢在手心,痛惜不已。

孔先僵了僵,再挣开她抽走手掌,岳悦错愕的眨眨眼,泪珠儿无辜滚落,“孔大哥,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孔先摇头,神情肃穆,冷飕飕的气场让室温陡降,两人明明面对着面却彷如相距千里,这是岳悦根本不熟悉的相处模式,过去只要她在,他总是温柔,而现在,他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下一秒,他问的问题印证了她的猜测,“你是谁?”

“啊?”岳悦愣住,开玩笑吧,他失忆到把自己也给忘了?

“请问你是谁?”孔先语气生疏有礼的又问一遍。

岳悦哭笑不得,如此狗血的事儿还真让她撞上了,电视剧都不演了生活却仍在继续……“孔大哥,我是岳悦,你的岳悦。”说着便坐到床头倾身俯向他,亲昵的抚摸他凌乱的短黑头发。

孔先一偏头避过她,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立场鲜明的表达“咱俩不熟别动手动脚”的意思,岳悦收紧五指攥成拳,表情却是不与之一般见识的大度,笑着自找台阶化解尴尬,起身提来一只环保袋,“医院伙食不好,我帮你带了营养午餐,你尝尝看,喜欢的话晚上我再带。”

转头瞥见桌上窦寇带来的保温瓶,出于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岳悦直接把保温瓶拎走,随手往地上一搁,然后放上印有某知名酒楼外卖的精美餐盒。

“不好意思,麻烦你把保温瓶放回原位,谢谢。”床上的人蓦然出声。

忙着摆弄餐具的岳悦一顿,以为听错了,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孔先眼神出离冰冷,掀着薄唇语速缓慢咬字极重的重复:“请把保温瓶放回原位。”

岳悦属于娇气的大小姐,占得便宜吃不得亏,不过为了孔先她还是比较有耐力能忍受的,然而换做窦寇就得另当别论,女人嘛生来心眼小,何况她们彼此处在那个位子上,撕破脸是应该,和平共处是放屁!因此她向来要求方方面面必须压倒窦寇不可,哪怕细枝末节之处她一并兼顾周全,当然孔先的默许也添了把助长的功劳,所以一旦“撑腰的”倒戈了,她自是无法接受,不禁委屈满腹哀怨重生。

“一个破玩意儿罢了,放哪儿不是放啊!”

孔先颦眉,开始有些不耐烦,“再破也是我媳妇儿的,你没听说过尊重别人等于尊重自己么?请拿回来。”

岳悦先天不足后天努力的全都指向孔家媳妇儿这一名分,一直以来孔先不管怎么宠她,事事由着她,唯独死扣这点不松口,为此她明示暗示、撒泼耍赖统统用上了,他却总是懒懒的付诸一笑,当她闹小孩儿脾气压根没往心里去。她也曾揣测过其中因由,纵观今昔她不信他对窦寇还有情,无非是心存愧疚,何况他现在声名显赫,担不起“喜新厌旧”的骂名,迫于社会舆论压力才迟迟没表态,但过去式总归是过去式,假以时日该她的总归是她的,于是她又安下心来。

可,他今天这么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岳悦先一阵慌乱又猛的“大彻大悟”,怪不得姓窦那女人破天荒主动把她叫来,敢情是变相的示威,他们一定暗地里达成了某种共识,借着所谓“失忆”实则想撵走她!

没门儿,休想!岳悦狠狠剜孔先一眼,跺跺三寸高跟鞋,打鼻孔里哼了声,接着扭身便冲出门外。

孔先默默的望着这个自称“你的岳悦”的女人莫名其妙飘忽来去,就算效仿旧日诗人追求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境界,也烦请将他的保温瓶还回来再说嘛。

动作迟缓的摸到叫人铃,摁下后特护迅疾敲门入内,态度专业的端正站立听候吩咐,孔先指指地上的保温瓶又指指桌上的外卖餐盒,“拿上来,这些扔了。”

特护领着昂贵的薪水,雇主指哪儿打哪儿,转眼便麻利的处理完毕,孔先满意的微微颔首,晦暗阴郁的眼底终见几许明媚,他问:“我怎么联络我的家人?”

特护弯腰把充电完毕的手机递给孔先,孔先盯着躺在掌心黑漆漆、方方正正一块的精密仪器端详了足有五秒,“怎么开?”

特护过去帮孔先开了机,屏幕上立刻闪耀出一枚妇孺皆知的LOGO,电子产品对男人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孔先挑挑眉感兴趣的前后翻看一遍,摸索着推开滑盖,真新鲜。

摆弄片刻,找到菜单里的电话薄,那儿罗列着一大堆陌生的人名,孔先耐心的一个个往下翻,见到署名为“自己人”时停下,按了通话键,刚放耳边就奇怪的问:“怎么有人唱歌?”

特护不敢拿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低头道:“那是彩铃。”

孔先来不及问什么是彩铃,电话接通了,“喂,孔先,什么事儿?”

“豆豆……”孔先一听出对方是谁,声音自然而然放柔,“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我饿了,想喝鸡汤。”

“……”窦寇沉默了一会儿,“岳悦不在你那儿么?”

“我想见你。”

……

高干病房设施完善,窦寇用微波炉打热鸡汤,端给孔先,他闻了闻由衷赞叹:“你炖的鸡汤就是香,百吃不厌。”

窦寇闻言扯唇笑笑,之前无数个日子里她做好一桌子饭菜却等不到人,而今他赶走“善解人意”的岳悦,迁就“不识大体”的她……或许男人真的都是这般,久不见莲花又开始觉得牡丹美。

孔先这厢旧伤叠着新伤,柔弱得连勺子也握不稳,窦寇一口一口的喂他,人坐的近,刚巧方便他将她收入眼里,仿佛多年不见巨细靡遗的打量。鼻梁挺秀,肤色粉润,甚至鼻翼附近那一两粒细小的雀斑都与记忆中毫无二致,如此的熟悉勾起胸臆间微微发热,指尖蠢动着想去抚摸,进一步加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