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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109)

“怎么又傻站着?快进来吧。”魏王抬脚跨入了门槛内,对正在出神的她招了招手,“我带你四处转转去。”

进了门,便是一道雕着祥云呈瑞图的影壁, 两侧各有一道花廊,东栏外栽着株株萼绿君。只可惜此时不是花开时,不见细小白穗,唯有绿叶流碧。正堂是四四方方的模样, 两侧各配耳室,红柱绿瓦,崭新生辉。自廊上穿过, 远远地便可瞧见月洞门后几株柳树,垂着苍翠的枝条,在风里慢慢地招摇着。

这里虽不如长信宫那样金碧辉煌、幽深壮观,可却显得分外精致典雅。一草一木,皆似凝着匠人心血。且这穿插的回廊步阶一多,地方便也没有那么空旷了,反倒显露出一种柳暗花明、曲径通幽之美来。

“来,到这边来。”魏王穿过长廊,走上了一道阶梯。他身后的屋檐之下,悬着“清静堂”的匾额,左右各配一副朱红楹联。燕晚逢在这楹联前头站了会儿,念道,“春露秋霜,蕴藻流芳,蓣蘩焕彩。——这楹联不好,下回得换了。”

朝烟一听,心中便道一声“不妙”。

要是燕晚逢来换楹联,搞不好这大门上就得贴上“寂寞女儿深闺坐”,或者“一夜独枕到天明”了!那可万万不成,要不然,便显得这王府不大正经,浑如勾栏瓦舍似的。

“这楹联写的不是挺好?字也好看,殿下不如留着吧。”她小声道。

“你觉得好?那便留着吧。”燕晚逢笑起来,伸手推开了门,跨了进去,说,“以后,我就睡这儿了。小是小了点儿,不过胜在舒适。”

朝烟也跟着跨进了清静堂内,接着便抬眼偷偷一瞥。

与长信宫的寝殿相比,这里确实是狭小了一些,稍一放眼,便瞧见了头,也不曾有层层叠叠的珠帘遮挡。当中一张酸翅木桌案,上累文房四宝,背挂插屏一副,云母螺钿在屏画上被雕出了花儿来。再往里头,则是水磨白墙,倚着一张月洞拔步床,淡青色祥鹤纹的床帷被齐整地勾着,似一片青色水瀑。

“殿下,我觉得这儿挺好的。”朝烟望着里外,真切道,“虽说比长信宫的寝殿要小些,可这地方是当真属于您的。地方若小了,人凑在一起,便也亲近些。”

燕晚逢点头,道:“你说的对。”

他领着朝烟在屋里转了转,很是得意洋洋地说起屋内的种种陈设,说这个桌案是他舅舅派人寻来的,好木材如何难得;又说那头的明珠是皇上派人赏赐的,这么大的尺寸,京中难寻第二颗。

等在屋内转悠够了,朝烟才开口问道:“不知殿下可有分好府中婢女侍人的居所?若是殿下无暇分神,便依照往例,由我与欢喜来分吧。”

他们从宫中迁出,带了几个本就伺候的宫女太监出来。宫人们出了府,名字不再登在内务府的籍簿上,此后便是领着王府的赏钱,专属王府的仆役了。

燕晚逢道:“其他人的住所便由欢喜来分吧。但是朝烟你,我却是已经想好了要住在哪里的。”

“我?”朝烟眨了眨眼,说,“我与从前一样,与香秀一道住便行了。”

“那可不成。”燕晚逢勾起唇角,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你的院子。”罢了,便一撩衣摆,跨出了房门外。

朝烟跟上了他的脚步,往走廊上一拐,很快便进了另一片独立的院落。这院落小墙四合,门前栽了大片桃杏,只是如今不是开花时节,没有春日的繁花似锦之象,未免落寞些。待她穿进了门,便瞧见一片女廊幽静,盆花如绸;小窗幽户皆雕花样,朱红门上裂冰纹栩栩如生。

这里显然不是供仆从所居之处,而是主子的住所。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燕晚逢指了指青色的莲纹缠枝地砖,道,“这处院落叫朝霞院,我第一次瞧见这名字,就觉得很适合你。”

朝烟愣了愣,忽的想起“朝霞院”是哪里了——正是位于主人家卧室后头,本该供王府妻妾居住的女眷院落。

魏王竟要她住在此处?

这一瞬,她心中竟涌起忐忑不安的感觉来。她出身微贱,注定是高攀不得面前这个人的,她自然不可能堂堂正正地以主人的身份住进这朝霞院。那么,剩下的,便只可能是——与未来的王妃、侧妃共处一室。

莫非,燕晚逢的意思是,要她伺候那些个贵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朝烟的心便微微一沉。她心底觉得这事不可能,燕晚逢并非那等绝情之辈;可她又深知自己只是个出身平民的宫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他做侧室。若是做个通房之流,那倒是有可能,可她又不情愿。

朝烟面色微白,脚跟不由后退一步。牙齿咬紧了嘴唇,将原本红润的唇瓣都咬的有些苍白了。燕晚逢见她面色不好,便问:“怎么?你不想住这里?怎么面色这样差?若有不满,与我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