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已死三百年(90)
只为一人?
呵。
一寒扯嘴角的动作一顿,他想到了三头蕲蛇那一战里,华缨因他喂蛇而心绪大乱间险些丧命的举动。
近愚,还是真傻?
一寒捂了捂心口,莫名觉得有些热。
唔,他想去见见那个蠢货了。
于是,这般想着的一寒选择性忘却了不久之前与从御师尊大闹一场不欢而散之事,大摇大摆走进了从御仙府,直奔华缨的院落。
他早在外间儿便知晓师兄于下界归来。
喜不自胜。
于是,一寒带着一身“除妖”的勋章便窜进了华缨的厅上。
正在喝茶的二人皆是一惊。
华缨拽了他便要往医仙府邸而去。
身后。
从御神君黑着脸摔了一月以来第一次摸到的玉色茶杯,里面上好的雪芽泼落一地,有些许还溅到了一寒脚尖儿上。
华缨拉着一寒前行的步子一顿,转过身,只见师尊从袖中拎出一条内嵌玄铁丝的血色长鞭。
从御此人,惯来武器变化多端,从大房到二房,再到十七八房,样样儿不重,却皆是精通,在仙人殿享有“百宝兵库”的美称。
近年来,这条无名无姓的血色长鞭稳居大房之位,出场次数一骑绝尘。
无他,这玩意儿用着方便,老远便可将不恭不敬之人抽地满地找牙,皮开肉绽。
不曾想,时过境迁,不恭顺之人这个范畴,也将一寒囊括了去。
万般作死的一寒,终也有此殊荣,得以一尝这宝器之凶。
第四十五章
华缨在从御拿出长鞭的同时瞳孔瞬间张大,而后果断将一寒护在身后。
一寒却轻笑一声音,缓缓推开了他。
厅内的茶香早在从御神君取出长鞭时消散无踪,温馨不复,剑拔弩张。
一寒不怕死地道,“师尊,弟子何错之有?”
从御沉黑了一双眼,目露冷光,“何须问我,便让此鞭告知与你。”
话音刚落,破风声响。
白衣未见血色,倒是黑衣裂开了一道口子。
从御右腕涌出一道灵力,将华缨束缚于门扉之间。复又举起长鞭,狠狠挥下。
一寒本就重伤,又受了一鞭,登时皮开肉绽。倒也硬气,不哼出一声响动,只是固执地望向从御。
那高高在上的师尊闭着眼。
又给了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
许久,久到一寒以为体内的血都流尽了,师尊的鞭刑还未结束。
一寒挣扎着看向华缨,不知为何,他突然想看看师兄的样子。他甚至煞有兴致地设想,若是今日|他惨死于师尊的长鞭之下,师兄会不会因他而悲痛欲绝,断绝那父子关系、尊师情谊。
额角有一道血口模糊了一寒的眼,但他看得分明。
华缨的眼眶内蓄满了金豆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够了,够了!他知错了!”
知错了吗?
一寒垂了垂眸。
何错之有?
既是无错,何须反思。
于是,一寒便舍了那思量错处的脑子,对着华缨的一眶莹润长笑出声。
怪讥讽的。
试想,他从小到大欺负华缨,他都没哭呢,现在疼在他身上,华缨倒是哭得跟死了亲娘,啊不,死了好兄弟一般,真真奇景当如是。
他咳了咳,又觉得华缨有些可怜。
他的好师弟就要被他的亲爹、好师尊打死了。
他没有办法。
我也没办法。
我是死鸭子,我就是嘴硬。
意识趋近于模糊之间,从御终于停下。寒潭一般的视线直视一寒,“知错否?”
一寒哼出一声细末的呻|吟,恰似痛得狠了,但他又极快地将那气音收了回去,半阖着双眸,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一时静谧。
从御狠了狠心,又举起长鞭。
一寒浓黑的长睫颤了颤,却依旧闭紧了嘴。
华缨大吼,“师尊!”,华缨惊惶不已地看着一寒残破的衣衫,积洼一地的血河,目眦欲裂,“你当真要打死他?”
从御也怒声道,“你可知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做了什么?”
“他那脊背上的伤口乃是狮猫王所创,不过三百年的孽障,便能修行为一方之主,可见狡诈且妖力非凡!偏你的好师弟一寒,又不知死活、单枪匹马地冲了去,你瞧瞧他那仙格,刚修成不久,便又要裂了!你再看看他的右腕,不足一岁,灵脉损伤两次,满仙界谁有他这般能耐?”
“他既这般不顾惜自己,何必给了他机会死在外面,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好歹师徒百年,我这便早早给他盖了棺,也好保他全尸的体面!”
华缨神色一变。
但也只是一瞬,他极快地道,“师尊,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不会了!我会看好他,我会护着他!他天资卓越,难免会有逞能之时,但不妨事!今后我定一寸不离跟着他,若有异动,必第一时间与您商议!我今后当以命相护,一直保他无恙,求师尊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