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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三餐(20)

作者: 赌墨泼茶 阅读记录

姜淮顿了顿,说:“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无端失去生命。”

张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位同学,你叫什么?”

姜淮说:“姜淮。生姜的姜,淮水的淮。”

全班的视线集中到他的身上,大家低声交谈,窃窃私语。

张老明显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神色如常地说:“回答得很不错,坐吧。”

姜淮坐下,看见张老嘴唇明显地动了下,看唇形是在骂他。

“臭小子。”

姜淮开心地笑起来,如同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一堂课很快就过去,姜淮觉得受益匪浅。

张老虽然架子大,但有真才实学,姜淮听得认真,有一些与读书时不同的感悟。

处于不同的人生阶段,对于同样的问题有不同的理解。这种不断回溯反省的感觉,姜淮很喜欢。

下课后他去讲台找张老,张老抄起黑板擦砸在他的肩头。

“臭小子。”

动作虚张声势,力道却克制温柔。

姜淮装痛:“老师,疼。”

张老冷哼一声,放下黑板擦,拿起书本夹在腋下,如同来时一般,走出教室。

“怎么回来了?”

“回来办点事。”

张老警觉地看着他。

姜淮笑:“只是公事。我不会和他复合。”

张老松一口气。

他苦口婆心地说:“这一次要分手,就要分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姜淮虚心受教,顺从点头。

张老说:“你要早听我和你师母的话,就少吃这几年的苦。”

姜淮岔开话题:“老师今天这身真好看,看起来精神头很足。”

张老说:“我和你师母一辈子丁克,都把你当亲孩子看。”

姜淮继续岔开话题:“师母今晚做什么?我好久没吃过师母做的晚饭了。”

张老瞪他:“你不要岔开话题。”

姜淮无辜地看着他。

张老瞪了一阵,叹口气,败给他:“你有口福了,今晚喝蔊菜鲤鱼汤。”

姜淮小声欢呼。

师母炖煮的鱼汤最好吃了。

第十章 蔊菜鲤鱼汤

张老住在政大半山腰的教师宿舍区,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楼,门口是别致的花园,一条石子小径通往室内,花园中间有一个木质的小秋千。

师母姓严,年轻时在淮港师范大学研究中文,闲余时效仿古人侍花莳草。两人伉俪情深,花园里种着葱蒜,也有紫苏薄荷,有时候来不及摘,大蒜发苗开花,小小一朵像紫色绣球,是尘世里俗气的优雅。

姜淮他们到的时候,严夫人正坐在秋千上看书。

她穿着一身绿色的旗袍,衣摆用银线绣着暗纹,发髻盘在脑后,鬓边簪着一朵洁白剔透的玉簪花。

姜淮走过去,轻轻喊:“师母。”

严夫人惊喜地看着他:“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告诉师母。”

姜淮笑:“悄悄回来的,为了看看师母。”

严夫人娇嗔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又心疼:“瘦了。”

姜淮替她宽心,故意哄她:“瘦了好,瘦了才能多吃两口师母的饭。”

严夫人又嗔他一眼,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姜淮认真听,不时点头附和。

严夫人一生研究中文,说话引经据典,语调温柔,涓涓细流一般,话语轻轻淌。

她读《庆春宫》咏水仙,心痒难耐,自己也养了一株,悉心照料,花开不似古文,花枝张扬,热热烈烈开得忘我。

“古人的水仙是飞燕罗敷,我的却是东施无盐,”严夫人叹气,“想来我是没有此等艳福的。”

张老轻哼一声,接嘴:“你就是管得太宽。水仙若为人,必定要说:我就爱这样开,开花开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严夫人说:“讼棍太轻浮。”

张老回嘴:“文人多矫情。”

姜淮看夫妻二人斗嘴,偷偷笑,心里有些羡慕,转念一样,他和丛山也曾这样斗嘴,又感到一丝隐秘的愉悦。

严夫人要去厨房看她煮的汤,张老让姜淮陪他钓鱼。

张老喜欢钓鱼,在花园里修了一个小小的鱼池,没课的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姜淮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鱼漂,和张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张老突然问他:“你刚才想到谁了?”

姜淮没反应过来:“什么?”

张老说:“我和你师母吵架的时候,你在偷偷笑。”

姜淮回忆,他在想丛山。

丛医生工作稳重,私下斗嘴时也一样幼稚。

他装傻:“我笑老师和师母,老夫老妻还像小孩一样吵架。”

张老不信:“我虽然老了,但你骗不过我,你就是想到别人了。”

姜淮不说话了。

张老得意地说:“你心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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