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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27)+番外

“为何?”

“圣先生可观人未来,不知是否观得到过去?从隐岳挣扎活下来那刻,温顺恭敬即被丢弃埋葬。既然活着,便想体验从生从未体验过的种种,悖人心意也属隐岳体验范畴,还请关先生和圣先生多担待了。”

他一时默然。

这少女,倔强冷漠的外衣之下,包裹着一个沉重却脆弱的灵魂。如她所说,他们看得到的,只是她的模糊未来,而过去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过去,使得一个豆蔻少女心境如巨漩般,被矛与盾分悖、去与从为难?那般强大的纠扯,岂是心性尚未臻成熟的她能够处置的呢?在此时此际,她的从师学艺不止是出于逆反之心,还是她转移心事排遣时间的无奈之选罢?

“若从师学艺能让你真正快乐,便快乐去学。若只是想逆悖圣先生和我,大可不必恁样辛苦。你挣扎活了下来,不是为了让自己辛苦的,是不是?”

她应该点头的,可是……“活下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暗自叹息,道:“当下若想不透,不必逼着自己去想。和四位师父学艺也好,和吉祥种田放牛也好,找最能让你快乐的事去做罢。”

这个男人要她去找寻快乐的事来做么?“先生不阻拦了?不怕隐岳以后为祸世间了?”

“若有一日你当真为祸世间,我必定会去阻拦。而现在,你只是一个……”迷在途中的娃儿而已。因此念,他怜惜又生,温润声道:“若觉得学那些太闷,可找个时间去和东风学几句戏曲,也可来和我下棋作画。”

她意外,“先生肯教我?”

他笑,凤眸熠熠生辉,“你都叫我先生了,我不教你,岂不名不副实?”

因他真心泛笑时的耀眼光芒,她美眸凝觑难移。

风来,吹起他肩头长发,拂上了主人坚玉般的面颊,还有一绺与少女的发梢在风中偶作缠结,又各自开散。

这一刻,她自无法晓得,便是这个男人的这时一笑,夺去了她一生的温柔情感。就此一经沧海,难为长河袤江……

隐十八

何谓无所不能?

是从技艺到才艺,从世俗到超俗,皆能驾轻就熟么?

所谓技艺,如木工、捏塑、铁艺,甚至莳糙植花,煮面烹菜,无一不通。

所谓才艺,如诗词文赋、典章古记、琴棋书画,甚至鉴金石,赏玉器,无一不晓。

越是接近,越觉了解太少,越是了解,越觉深远难窥。时日向前推移,少女的情怀,由崇拜仰慕,到情愫怦动,在胸臆间酝酿成蜜,甜意开始出现在眼角眉梢,樊隐岳越发动人了。

“隐岳,你喜欢上什么人了,对不对?”

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少女抬眸,冥东风的脸放大在眼前,她方记起自己此刻正置身桃林向人学戏,不是分心时候。

“……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吉祥知。”

“吉祥?”她双颊蓦生绯色,急问,“她可是信口胡说了什么?”

冥东风咕咭咭怪笑,丝毫不去顾忌自己已披了装上了妆的明媚旦相,“露馅了不是?慌得连吉祥已随圣先生出游在外近两个月都给忘了?”

她不再睬他,甩开身上戏装的云袖,低腰身,唱道:“【江儿水】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糙糙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妙哉,妙哉!”冥东风抚掌,“太妙了!看你这些天来眼角含春,唇角含笑,和那杜丽娘春心萌动的样儿已然是相差无几了,哈哈!”

她由着他说,一径抖袖,抓袖,拈指成兰,自娱自兴,不理外事。

冥东风便随着她身形打转,道:“隐岳来了恁多时日,和咱们也熟了,大家处得象兄妹一般,你也该隔三岔五的和咱们说说心事,也好让咱们更疼你是不是?说罢,你到底是喜欢上了谁?告诉了小东哥,好给你作媒去!”

她打定了主意不予理会,径自的放嗓唱曲,开遣心怀,“【六转】吓哈恰,恰正好喜孜孜霓裳歌舞,不提防扑扑突突渔阳战鼓。刬地里慌慌忙忙,纷纷乱乱奏边书,送得个九重内心惶惧……”

“住,住,住!以你此时眉眼,还是唱《牡丹亭》更应景,《长生殿》着实不合,还是说,你喜欢的人是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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